哄著小女兒睡下,魏國公方才問妻子:“你說,是不是陛下夥同淑惠大長公主,一道……”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其中真意,已經很明顯了。
雙簧。
淑惠大長公主膝下隻有一子,然而卻無孫輩,她雖性情豪爽,卻也不免憂心。
今日道清大師到了,在場中相麵,竟無一不準,使得這位大長公主也動了心,問及子嗣之事。
然而道清大師卻道:“我觀貴人麵有紅氣,該是膝下有孫之兆。”
人上了年紀,少不得開始迷信,淑惠大長公主也不例外。
最開始將芳頤園借與皇帝,她是存了交好心思,為兒孫留一份餘蔭,但眼見道清大師如此神異,諸事皆可娓娓道來,卻是信了七分,是以一聽他那話,便下意識去瞧兒子章回,以為他是偷偷置了外室,生了兒子,卻不敢帶回家。
若換了早些年,淑惠大長公主絕不會搭理什麼外室庶子,可到了這會兒,瞧著兒子膝下無人,卻也會心軟。
將孫子抱回來,養在他嫡母那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場中如此做想的並不隻是淑惠大長公主一人,眼見道清大師言出必中,一幹夫人們都似有意似無意的瞧著章回,隻等他認下這事兒。
“沒有,真的沒有,”章回麵色漲紅,辯解道:“我發誓!”
這話落地,章回之妻劉氏便鬆口氣,周遭人半信半疑,一半兒仍盯著章回,另一半,卻去瞅道清大師了。
總不會是大師失手,算錯了吧?
“非也非也,”道清大師念一聲佛號,慈悲笑道:“是正統嫡孫,且未降生。”
一句話說出口,卻叫劉氏從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兒,眼眶登時就紅了。
淑惠大長公主激動之情不比兒媳婦少,顧不得細問道清大師,便差人去請太醫。
診脈之後,太醫便確切回稟,劉氏確實已有三月身孕,隻是她苦於求子,每每用藥調養,以致信期紊亂,等閑瞧不出喜脈,虧得這回瞧出來,不然繼續喝藥,沒多久孩子就掉了。
淑惠大長公主又驚又喜,劉氏更是當即落淚,非要給道清大師塑一座金身——當然被婉拒了。
這事兒來的可太神異了。
若說道清大師早早探知劉氏有孕,可劉氏自己都不知道。
可要說道清大師觀其麵色而知,太醫卻說,劉氏脈象紊亂,除非經驗老道之人仔細探脈,否則決計察覺不得。
既然如此,這不是神僧,什麼是神僧?
世間最容易篤信神靈的,大概便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們,這事兒一出,她們再瞧道清大師時,神情便熱切起來,紛紛問及家中子嗣姻緣前程,諸事甚多。
然而這時候,道清大師卻含笑搖頭,口稱天機不可泄露。
到最後,還是礙不過眾人勸說,說了場中幾位有孕夫人腹中男女,便同皇帝一道,先行離席。
這些事發生時,董氏便在一邊兒瞧著,雖也覺神異非凡,卻總覺有些怪異。
“要說大長公主同陛下一道作假,我是不信的,”聽了魏國公疑問,她搖頭道:“孕中最好不用茶水,可光我瞧見的,劉氏便喝了好幾口。”
魏國公明白過來。
淑惠大長公主出身皇家,最重嫡庶,劉氏倘若有孕,便是她獨子的嫡長子,即使再退一步,也是嫡長女,如何能舍得以那孩子的安全,來為皇帝這場騙局保駕護航。
可見,直到道清大師說出來的那一刻,她才知曉此事。
更不必說劉氏感激涕零的神情,真真是挑不出半分毛病。
“等著瞧吧,”坐到梳妝台前,董氏取下耳環發簪:“他不是還預測了幾位夫人腹中男女麼,再過些時日,便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