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衩裙,粗茶淡飯。
每當陽光從小木屋的天窗裏打下來,女子能看清書生臉上的細微絨毛,還有他思考的時候,微微蹙起的眉毛。
就像一幅定格在此處的畫卷。
又一年,書生要上京考試,恰逢柳樹飄絮,一川煙草,滿地楊花。
深夜,紡織機吱呀鳴叫,整整一夜,女子為書生備好行囊,準備好幹糧。
第二日,女子站在岸上,懷中抱著咿呀學語的孩子,書生站在舟中,背上是她徹夜紡織的行囊。
他在客舟中向她揮手,扯著嗓子喊,是溫柔的,響亮的聲音:“待我金榜題名,待我此去光耀門楣!”
書生的身影漸行漸遠,小舟隨江水而去,由人影變成了隱隱約約的點,到最後隻剩下一望無際的江麵。
她站在原地,久久地望著,堤上的風漸起,柳絮飄飛,癢癢地貼在麵上。
她微微低頭,再看懷中嬰兒,臉上露出極美的笑。
郎君一走,便是十三年。
一個女子在一個木屋中紡織,有輕輕的織布聲。
她孤身一人,織出了一道十分精美的錦緞,錦緞上有一男一女,男子頭束青巾,身著麻衣,麵容俊秀。
女子就是她自己。
她打開窗戶,望著屋外的遼遼江麵,一步步走了過去,探著腦袋去瞧江麵上倒映出的,是已經有細微皺紋的臉,‘十三年’
一聲輕微而堅定的歎息。
又過三十年。
當女子成為一道碑。
吧嗒。
一個年輕書生踩斷了枯木的樹枝來到碑前,他的麵容清秀,沒有絲毫皺紋,一站就是三天。
風雨交加,落葉簌簌。
書生再回頭,看江邊一所破敗的木屋,就像看著當年,紅袖添香時一家三口的融融其樂。
他喃喃自語,“我修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哢嚓!
張瑜忻的笛音越來越悲淒時,青山山下,有數不盡的弟子丹田處響起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爛柯寺方丈和喟歎觀觀主最先從幻境中醒來,他們二人麵色一變,手中急忙結印掐訣。
一道屏障自他們手中各自發出,將爛柯寺和喟歎觀弟子籠罩。
二人這才看向淩雲渡方向,隻見淩雲渡弟子並不受影響,可見早有準備。
爛柯寺方丈麵容陰沉,心中明白,“這是淩雲渡之人借著殺葉孤城的名頭擺了爛柯寺和喟歎觀一道。”
雄上真人看到了二人的陰沉神色,臉上似笑非笑,佯裝專心地望著山上。
這張瑜忻雖然修為不濟,但笛音十分厲害,能將敵手代入幻境,並一刻不停將自己當做幻境中人。隻要敵手心性稍差,就會被笛音趁虛而入將其道心擊碎,正如爛柯寺和喟歎觀的眾多弟子。
派這張瑜忻上山,是因為雄上真人覺得葉孤城實力雖強,可是修行年月不長,猜測他道心不誠,所以劍走偏鋒讓張瑜忻上山一試。
嗡
山上響起劍鳴。
雄上真人一眾修士都抬頭去看,隻見葉孤城睜開眼睛,目中清明,顯然並未被幻境所迷惑。
他緩緩起身,看著張瑜忻,冷笑道:“難怪你上山時說自己拋妻棄子,原來一切是真。”
他仗劍而出,靈識一動。
唰唰唰!
萬千劍氣猶如天地牢籠,籠罩向張瑜忻!
“不好!”雄上真人開口道了一聲。
劍氣縱橫而過。
可憐張瑜忻自上淩雲渡以來,六百多年中很少與人爭鬥,體內元力剛起,便被數不盡的劍氣席卷。
劍氣一過。
一顆頭顱滴溜溜飛了起來。
麵容慘白,五官俊秀。
伴隨著葉孤城的聲音,“你早該去陪你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