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式反應過來,這孩子上回被王賁的箭術驚豔到了,相比下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忍不住偷偷練習,想證明自己也可以。這心理小孩子很尋常,就跟現代小孩偷偷奮發圖強想一舉考個好成績讓別人刮目相看一樣。
胡亥沒聽見餘子式說話,慢慢地抬頭,雙眼還是紅紅的。餘子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先生沒別的意思。”半晌他又開口道:“以後別去了,太危險。等你再大些,就可以同其他的小公子一起去王宮的學宮裏學這些了。”
胡亥眼睛一亮,“我可以嗎?”
“自然可以的,你是小公子殿下啊。”餘子式低頭輕聲咳了一聲,他臉色有些難看,自己這傷怕是不輕,就這麼一會兒,都覺得身體有些吃不消。
胡亥一看餘子式臉色,瞬間就不敢說話,緊緊拽著餘子式的袖子不撒手。
“沒事,剛醒有點累。”餘子式感受著胸口處傳來的疼痛感,他低頭忍了忍,臉上沒什麼太大的異樣。“我休息會兒就好了。”
胡亥明顯眼中有擔憂,卻什麼話都沒說,拽著餘子式的袖子,像一隻將要被人遺棄的小動物一樣看著餘子式。
餘子式思緒卻是自顧自飄開,他得想辦法盡早出宮,把剩下的事兒都得安排妥當了,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雖說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把劫獄的刺客和堂堂大秦朝臣聯係起來,但是他與李斯打過照麵,要是別人他倒是不怎麼擔心,但是李斯這人,難說。
沒敢多待,餘子式當天傍晚就收拾好東西,穿好衣裳出了秦王宮。他臨走前安慰了胡亥一會兒,胡亥特不放心地跟著他走到了宮門口,直到他走出去很遠,回頭看去,那孩子還在原地默默看著自己。
餘子式心情有些複雜,他能感覺到那孩子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甚至是有些過分的依賴。這事兒好還是不好,他現在忽然不怎麼能確定了。
……一回到家,餘子式就看見鄭彬坐在他家堂前,神色之沉肅倒是他不怎麼見過的。鄭彬平時妻管嚴的形象深入人心,這一下子上道起來,餘子竟有些被震懾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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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屋子,本想說句“我回來了”,結果話還沒出口,他就看見那位沉肅冷靜的文士冷冷抬眼,平靜道:“趙高。這四天,我連護城河都撈了八趟!”
餘子式笑嗬嗬的,下一秒就被鄭彬吼了一嗓子,“你他娘死哪兒去了?”
餘子式本來就不舒服,這一下直接震得他耳鳴不止。他覺得自己的七竅仿佛在流血,“冷靜冷靜。”
“我砍你兩刀冷靜冷靜如何?”鄭彬氣得說不出話。前兩天聽到宮中冒出個刺客劫王宮大牢,當時他正在家裏和夫人老夫老妻黏糊著,一聽消息還挺樂嗬,說這年頭居然還有這麼膽氣叢生的壯士啊,烈士,豪俠!
然後下人一說那刺客劫獄救韓非,鄭彬腿一軟差點給他跪下。
“你真找死啊?”鄭彬的臉相當扭曲,想罵點更髒的話又礙於文人修養罵不出口,想朝著餘子式的臉狠狠抽兩鞋底,又心疼自己媳婦剛給做的鞋。四天沒見,他找人真快找人找瘋了。
“找死?差不多。”餘子式皺著眉一臉忍痛的模樣,“我差點被人一槍紮穿了。”
鄭彬狠狠道:“那你倒是命大啊?怎麼不給你紮成串啊?”
“行了,大哥,不鬧了,我真快撐不住了。”餘子式二話不說走到鄭彬身邊就坐下了,王宮到這兒也挺遠的,一路走來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真的有些眼前發黑。
鄭彬呼了口氣,見餘子式臉色真不好,黑著臉伸手把人扶好,半天又忍不住念叨:“怎麼沒把你紮死呢?”
餘子式臉皮厚,權當沒聽見,“這兩天沒出什麼事兒吧?我知道,有你在肯定出不了什麼事兒。”
鄭彬冷笑一聲,“當然出不了事。”
“那就好。”餘子式沒再看鄭彬,垂眸斂了眼底的情緒,“我那天,撞見了李斯。”
“知道。”鄭彬伸手給餘子式倒了杯水,一臉的平靜。
“你怎麼知道?”餘子式有些詫異。
“廷尉大人在王宮牢獄被刺客襲擊,受了驚嚇連續四天沒上朝了。”鄭彬難得勾起唇角,“據說給嚇病了,還病的不輕。”
餘子式一頓,“他……被嚇得病倒了?”
“誰知道。”鄭彬把那水遞到餘子式手上,“韓非死了,知道怎麼死的嗎?”
片刻後,餘子式平靜的聲音響起,“飲鴆而死。”
“是啊,飲鴆而死,李斯親自送的毒酒,難得他心存仁慈,給他師弟留了個全屍啊。”鄭彬悵然而歎,“說來也讓人唏噓,這麼多年風雨雷霆都扛過來的人,居然病了。第一次覺得,李斯也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真病了?”餘子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