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製度有問題,極大的問題,和韓非預言的一模一樣,十多年後,秦國的製度造成的失衡越發清晰的暴露出來。君與臣,臣與臣之間徹底沒有了信任,到最後,就連秦王嬴政都緊繃著神經防備著自己臣子,跟穿山甲一樣在曲曲折折的宮殿裏一天換一個坐標。完全靠製度來維持的政治在嬴政活著的時候就已經岌岌可危,嬴政自己一個人鎮壓了許多年,隻是他的身體卻沒撐到他將帝國移到正軌上來的那一天。
人情,政治除了法理之外也需要人情,需要哪些看似糟粕的仁義禮,帝國則需要更多的心血,更多的時間。
韓非沒有錯,可是他仍然被關入了牢獄,即將被一杯毒酒毒死。
餘子式沒辦法動用任何的勢力救他,哪怕他知道韓非是一位真正的戰國君子,他原不該死得這麼冤枉。
人這一生最可悲的就是誰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強大如秦始皇嬴政,坐擁萬裏江山,卻錯失了他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君王也有求不得,也有挽不回。
餘子式想起今天下午撞見李斯的場景,若是李斯真的要毒死韓非,怕也是獲得了嬴政的默許。餘子式有預感,韓非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他不該來聽這些話的,不該問,不該打聽。
“鄭彬。”餘子式忽然動了下`身子,他退後了兩步,神色漠然地仰頭看了眼鄭彬,“你回去吧。”
剛在餘子式發呆的時候嘮叨了小半個時辰的鄭彬完全沒想到他的話餘子式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被餘子式那突如其來的動靜差點給嚇得摔下牆,看著餘子式頭也不回往外走的背影,鄭彬忍不住低低吼了聲,“趙高,你也早點回去,不要多想了啊。”
餘子式擺擺手,負手踏步而去。
……昏暗的房間裏,案上擺著一隻漆黑的劍匣。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按上了那劍匣。黑暗中一聲清越的金屬聲響,那劍匣打開,裏麵靜靜躺著一柄劍,劍身上刻小篆二字。
純鈞。
修長的手捏住那把劍的瞬間似乎顫了一下,片刻後,穿著簡潔黑衣的男人驀地起身把利落地把劍綁在了背上。一頭清爽短發的男人伸手綁上了麵巾,刷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餘子式最終是翻牆走的,因為那青衣的女子呆坐在他院子裏的如水長階上,與那一院子殷紅招搖的虞美人相對無言。在翻牆而過的那一瞬間,他回頭看了眼那花叢中的女子,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
人生長恨水長東。
隨後他穩穩落地,再無回頭。
韓非身份特殊,被關在了王宮監獄中。餘子式唯一的優勢就是他對這一塊的地形很熟悉。當年第一次進王宮的時候,他就特意打通關係走過一遍牢獄,當時想的是萬一以後哪天馬失前蹄栽了,他實在不行還能越獄而不是等死。
餘子式唯一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會是來劫獄的。他輕輕溜了進去,把動靜放到最輕。此時正巧是淩晨,獄卒有幾個甚至在打瞌睡,餘子式進去沒花太大的工夫。
萬不得已,他不想殺人。
韓非睡得極淺,他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金屬撞擊聲驚醒的。黑衣蒙麵的男人恰好借著劍氣小心地震斷了牢獄門上的鎖鏈,推門而入。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韓非輕輕皺了下眉。
暗殺?韓非有些不解。
餘子式收了劍,活動了一下已經冰冷到沒有知覺的右手,“走了。”他對著韓非飛快地說,掩飾著自己身體的異樣。純鈞劍果然對心脈衝擊極大,他還沒怎麼用就覺得難以負荷。
韓非下意識覺得短發男人那聲音有些熟悉,卻沒聽出來是誰,他根本不覺得秦國有人會來救他,所以當餘子式收劍入鞘上前一把拽著他往外走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震住了。
兩人剛走出去沒幾步,腳步聲忽然在走道盡頭響起來,一下又一下。餘子式瞳孔猛地一縮,這個時間點居然還會有人來?他拉著韓非的手瞬間就加重了力道。還沒想出來怎麼辦,拐角處卻已經走出來個人。
那人腳步猛地一頓,看著走道盡頭的黑衣人與囚犯,眼中詫異一閃而過。
李斯。
餘子式腦子的神經猛地繃緊了,腦子裏電光火石一樣隻有一個念頭,李斯不會武功。純鈞劍猛地出手,餘子式沒有絲毫猶豫騰身而去,想在李斯呼救前把人控製住。
“小心!”身後韓非忽然喊了一聲。
李斯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就在純鈞劍氣掀起他一縷長發的時候,餘子式覺得拐角處忽然一股極為霸道的劍氣直逼他臉而來。純鈞劍強硬地換了方向,擋了那一下。兩道劍氣猛地撞上,餘子式被生生震得退了兩三步,胸腔血氣翻湧。
拐角走出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白衣披甲,麵若寒霜。餘子式這才發現剛才不是劍氣,這青年手中是一柄霜雪□□。
這一下的動靜極響,所有的獄卒都清醒過來,腳步聲一時間極響,餘子式心裏暗道要砸。他回頭一把拽住韓非就往外闖,那青年橫槍而立,擋在了李斯麵前,一身雪色長衣,隱隱有沙場的血氣。
他輕輕掃了眼餘子式,修長的手微微活動,□□劃過地麵最後抬起直指著餘子式,那一眼的氣勢讓餘子式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