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管操作失敗的、讓他們靈魂互換的藥劑,頓時整個人都變燙了,恨不得把自己團一團,躲到被子裏再也不出來。
……可是史蒂夫說他喜歡你!
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嚷叫,他急得跺腳。
艾比悄聲問他,做賊似的:那、那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呀?
小小的聲音突然消失了,像那顆沉入湖底的石子,再也沒出現過。
艾比重新勒住枕頭,更深重的沮喪地讓她想要把自己悶死掉。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對,非常不對。事實上連弗雷德都察覺了她的問題,並試圖扭轉——
他曾經拿蒲絨絨做過實驗。那是種圓球形的、周身覆蓋軟毛的巫師寵物。弗雷德是個商業天才,在這方麵具備敏銳至極的頭腦,在推廣他的“新型蒲絨絨”的時候,他和喬治兩個首先來了波預熱。
他做了一堆蒲絨絨魔法掛件,它們的毛栩栩如生,摸的時候還會動。
掛件極受女孩子們的歡迎。艾比看他站在那,被熱情的女生團團圍住,誰都想要這種省心又可愛的魔法掛件。
艾比也想要。但人群喧鬧,大家你湊我、我擠你地哄搶,艾比站在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外麵,費勁地踮著腳。
等到人潮散去,她看到弗雷德手裏的箱子空了,一個蒲絨絨掛件都沒有了。
她把踮酸了的腳放下來,低著腦袋用左腳尖蹭蹭右腳尖。
眼前落下一片陰影,弗雷德走到她麵前,突然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的另一隻手翻找口袋,然後往她鼻尖下一遞。正是他剛才叫賣的蒲絨絨掛件。
艾比一下子就笑了。
弗雷德盯著她那顆生動的小酒窩:“這是最後一個咯。”
艾比很乖地點著頭說“謝謝”,弗雷德看了她很久,無奈地耙了耙頭發:
“喜歡也好,討厭也好,自己的想法就要大聲說出來,否則沒人會知道。”
“愛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要是躲在角落裏偷偷哭,糖可就被搶光了。”
艾比睜著圓眼睛看他。湖泊一樣透藍,飽含了不涉事的天真。
那雙眼睛似乎在說“你知道呀,你會把糖給我。”
弗雷德一下子泄氣,把掛件往她懷裏一塞,突然又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
“不過沒關係。總之英俊的弗雷迪會保護你的,以阿博瑞克·勃朗寧的名義起誓!”
……
艾比從貼身的衣服底層掏出那條眼球項鏈。
它已經被粘好了,在燈光下脈絡猙獰地跳動,仿佛還流淌著生命力似的。
艾比看著項鏈,心情出奇地平靜下來。一股暖流從指尖鑽進心頭,她全身都是力量。
她“呼”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已經是個大人了,不再需要保護。她能決定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路。
明天,等到明天!
她不想讓史蒂夫再等,她要把自己的心情大聲地、仔細地告訴他。
不管她是什麼,她要擁抱屬於自己的那顆太陽了。
……
艾比想得很好,晚上還做了個美夢。
夢的過程已經記不大清了,但給她的感覺非常美妙,她大早上起來的時候嘴角上翹,好像今天什麼都可以心想事成。
她認真地刷牙、洗漱,給自己化了一個比平常更精致的妝,還用了一點“容光煥發”咒。
隻是一點點,上次和史蒂夫約會的時候她用得太多了。
她在心裏打了好幾遍草稿:什麼“史蒂夫,我考慮好了,我接受你”——這肯定不行,簡直又自大又愚蠢;再比如“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又似乎過於直白了。
她憂心忡忡:其實自己最大的問題是一緊張就結巴,到時候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史蒂夫說不定會在心裏把喜歡收走了。
她對著鏡子練了好幾遍,反複確認“我喜歡你”這幾個單詞全能禿嚕明白了,而不會變成複讀機後,她給自己鼓氣一分鍾,猛地打開大門。
冷風“呼”地從門口灌入,艾比頂著這陣風立時蒙了。
她的鄰居史蒂夫正站在對門。隻不過不止他一個,還有位既漂亮、又可愛的金發小姐。她的側臉精致無瑕,那頭金發也像緞子般柔順。
高大英俊的青年也斜支著腿,靠在門口和她說話,姿勢放鬆。似乎是剛剛說完什麼有趣的話題,兩個人的笑意還沒斂起。
清晨的冬陽裏,這確實是非常賞心悅目的圖景。
那女孩兒聽到動靜,轉頭對她示意。還是笑盈盈的。
那鍋在艾比胸腔裏沸騰的熱水這會兒全燒幹了。燥熱耗盡,她渾身發冷,寒意直往骨頭縫裏鑽。這冷風好像終於把她吹醒了,她一個哆嗦:
“對、對不起,打擾你們了——”
她又變成了一台複讀機,笨拙到修也修不好的那種。
顧不上看兩個人的表情,她窘迫地垂頭瞧了眼自己這身光鮮的新衣服。
好蠢呀……她覺得自己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