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齊浩天虎著臉,樓上樓下走上了一遭後,辦公大樓內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刑偵大隊兩位大隊領導居然打了起來,這是齊浩天局長上任以來遇到的第一件棘手的事情。該怎樣處理這一“突發事件”,他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數月前,原分局刑偵大隊長魯成西帶著兩名民警外出辦案,因酒後駕車,在回來的路上出車禍,造成了三人當場死亡。這是公安機關執行“五條禁令”以來分局出的一件在全省乃到全國公安機關都“露臉”的大事,於是原來的局長因領導責任被免去了職務並調離,接著齊浩天就從一個小縣的縣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上調任到這個分局來了。
能調到這個城市的中心城區播城區公安分局任局長,齊浩天很是高興了一陣,躊躇滿誌地想要幹上一番事業,畢竟才是四十出頭的人。他知道,到了中心城區任職後,仕途上更接近了上一個層級。可是到了任上後他才發現,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美好。在縣局時他是一個事必躬親的人,發了大案他必定親自到場,親自指揮現場勘查,親自主持案件分析,親自製定偵破方案,直至親自外出抓捕犯罪嫌疑人。可地處中心城區的播城分局與原先那個小縣的公安局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情況,在縣局時他手下隻有不過一百來人的隊伍,而現在的分局警力卻有近千人,在縣局時一年發不了幾起大案,而分局的一個派出所轄區內每年的發案數竟然是縣局全部轄區兩至三年發案數的總和,有統計數字顯示播城分局轄區的刑事發案數將近占了整個黔邊市十一個縣市區刑事發案的三分之一,而地處中心城區的另外兩個城區分局轄區的發案數的總和又占了整個黔邊市發案數的另一個三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他要像以前那樣事必躬親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經不可能像以前在縣局那樣親自帶著民警辦案了,故而心裏不由得時不時地感到有那麼一絲絲兒惆悵,時不時地也還有那麼一點兒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受。
其實,事情遠非是惆悵和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受那麼簡單。對於齊浩天來說,還隱隱約約地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惶恐。至於這種惶恐的源頭來自何處他也說不清楚,但分局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遠非他的個人力量能夠駕馭的,在這一點上他已經有了清晰的認識。伴隨著這緣由不明了的惶恐的還有那麼一種難以抑製的興奮,這種難以抑製的興奮的源頭來自何處他同樣也說不清楚,而為了控製住這難以抑製的興奮情緒的外表流露,他不得不把自己的麵目裝伴得越發冷峻、越發深沉,用時下流行的語言來說 ——酷斃了!
樓上樓下轉了一圈後齊浩天感到全身發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急忙把製服紐扣解開讓身體透透氣,剛感到身上的燥熱要減輕些,又覺得兩腿有些酸軟,不由得暗自裏歎了一口氣。平時上下樓都是坐電梯,今天卻是走的步行梯,九層大樓,誰來上上下下地走上一遭,兩腿不感到酸軟才怪呢。可齊浩天卻不一樣,當初在縣局辦理案件時連續跋山涉水百多裏路都不會感到氣喘的,而現在到分局這幢頗具現代化色彩的辦公大樓裏呆了才幾個月就感到體力不如從前了,難怪得要暗自歎氣了。
齊浩天走到沙發邊往上坐了下去,但是屁股還沒有落穩就急忙起身,又移到了辦公桌前的皮靠椅上坐了下來,端起還有些溫熱的茶杯往嘴裏倒上兩口後就趕緊把杯子放下。寬大的棗紅色辦公桌的桌麵上擺放著一迭文件,有些還沒有來得及看,得抓緊處理了。剛才出門前他已經看過了兩份會議通知,一份是市局召開全市公安機關大比武活動安排部署會議的通知,一份是播城區政法委召開的全區綜合治理成員單位的工作例會通知,會議都是在下午兩點召開,都要求主要領導參加,他剛才已經將市局的會議通知交給歐陽霞了,要她去請政委金字民參加這個會議,他自己去參加區政法委的會議,畢竟是剛到區裏來工作沒有多長時間,總得在各部門領導中混個臉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