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林讓家裏人都去他家裏睡或是鄰居家裏睡,他們的情況還比這裏好些,他娘堅絕不肯,怕給人家添麻煩,主要怕看各種臉色,他娘一輩子要臉要麵子,自個活受罪也不給他們添累,子林隻好叮嚀了幾句,轉身回家了。他自個三間新镟的窯洞年代不長,所以破損不大,他在鄉裏回家少,德貴已經幫他修整好窯洞了,孫金玲見他又是一身疲勞的回來,連忙把飯端到炕桌上,心疼的嘮叨了子林幾句,子林憨笑著沒回應幾句話,匆匆的扒拉了幾口飯,便泄氣般的悶頭倒在炕上迷糊著,金玲愛憐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收拾好碗筷洗涮著,日子就這樣悶聲堵氣地過著……
李子安上有哥哥李子林,中間有姐姐李子華,下有弟弟李子平。他勤奮好學,考取了一所中專學校。那個年代對於農村孩子來說,能考上大中專學校改變戶口分配工作是天大的出路,所以這樣的生活前景往往給人異常激動和興奮,子安考上中專也是一樣欣喜,原來以為能考上高中就可以了,聽村民和老師說如果能考上中專師範學校,就能把農業戶口變成非農業戶口包分配工作,這是農民子弟夢寐的好事,農業戶變非農業戶吃國家供應糧,過城裏人的生活,想著心裏就笑,尤其是通過念書跳農門,是那時候多少農村學子的夢想和途徑,那時子安的心才有了青春的感覺:青春是陽光明媚的日子,是打心裏笑容燦爛的日子,是無限欣喜的日子,一切多美好。
九十年代計劃體製的分配大中專畢業生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的時代處境顯得很尷尬,所處的年代正是中國教育體製轉型期的前夜。為了穩定教育體製轉型前夜的教育秩序,他們被許以與昔日學兄學姐同等的畢業待遇為承諾而步入校園,然後走上了社會各個崗位,這些畢業生遍布每一個地、市、縣,有數萬人之多,涉及地域之廣、規模之大讓人慨歎。
當李子安參加中考考取了本市一所中專學校後,家裏十分高興,把家裏的糧食糶了一千多斤換成細糧票,李德貴和子林爺倆從村裏基金會貸了款,把他送到這所中專學校就讀。踏進中專校門就讀後才感覺到並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好多專業課程生硬過時,課程標準不夠,教學師資不足,實踐場所空缺,校園文化淺顯,許多像他一樣農村來的同學,家裏沒有門路的學生們還想學上一技之長,然後走向社會掙個好營生,家裏認為有人有門路的學生就混個小文憑,然後憑借家裏找些關係進入行政事業單位當幹部,許多學生在慌亂恍惚之間踏入社會,並無多少專長,涉世之初,深知人世艱難,拿著畢業證和派遣證回到縣計委大中專學生分配辦報到,人家說等著吧,今年縣裏有好多個應屆大中專畢業生,縣裏經濟不景氣,企業效益低下,就業安置困難重重,各單位人員超編,需要二年內才能計劃安置。
李子安中專畢業出校門後茫然若失的不知去向,回到村裏家裏麵對著就是村民們的議論,老子的無奈,家境的窘迫,一古腦地壓著他透不過氣來,看不出今後的前景來,心裏的石頭漸漸的沉重地漲壓著他的精神。
那個年代許多的大中專畢業生像他一樣懵懵懂懂的步出校門,踏入社會,悵然若失,慌裏慌張的感覺都有,如同大海行舟被扔在孤島上,進退無路,兩手張慌,衝擊著許多年輕人的心理極限。
張家堡鄉政府農機站大門緊挨著一條鋪著沙石礫麵的大馬路,馬路的旁邊是條大溝渠,溝渠的堤壩上生長著成排高大的大柳樹,大柳樹在輕風吹動下輕搖著柳條,纖細的柳條如千手觀音舞動手臂,頭頂上的藍天飄著絲絲縷縷的雲彩,如撕開的棉絮,田野裏綠油油的莊稼,鄉政府所在地村莊張家堡村比李家灣村開闊也大不少,村裏麵平時很安靜,這裏的青年人外出打工的很多,平時隻有坐街的婦女、老人和孩子,偶爾的雞叫狗吠驢打噴嚏都很響亮,遠山青黛色中遊走著羊群,如綠毯上的小白花,一切都是這樣富有生機,生活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