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貴在解放後當年從村裏的初小考上張家堡鄉初中,他的老子硬是不讓他繼續書了,因為哥弟兄們多,家裏根本供不起念書,對前來上門回勸的黃老師說:“書當不了櫃子做不的椅子,盛不了米做不了飯,能識幾個字認的頭朝上下,走路認清東西方向就行了,要不了出門上個茅廁連個男女兩字也分不清楚……。”黃老師隻好歎著氣搖了搖頭走了。從此李德貴心裏發誓一定讓他的子女們通過念書成才,即使是拍賣衣襖當了褲子也要供他們念書上學。好在他的兒女們都好學要強,四個兒女考上了師範、中專和高中,成了村裏典型讀書耕讀人家,盡管苦日子過得緊巴也窮困,但是心裏美臉上也光彩。
李德貴大兒子李子林從鄉高中畢業當了村小學裏麵的代課老師,寫的一手好字好文章,當年公社裏缺能寫會畫的文字材料員,當時公社領導看好他,把他借調到鄉裏寫各種文字材料,後來轉正身份變成正式鄉幹部了;閨女李子華考上了師範,畢業後回到了張家堡鄉中學教音樂,找了個縣城裏的對象結婚已經五六年了;三兒子李子安中專畢業正等待縣委安排工作;老四李子平初中畢業也在等待著升高中,按說是一家人好日子在前頭,正有前景有奔頭,正在勁上呢,真算是村裏蒸蒸日上有盼頭的家庭。
可是生活不是設想的,不是用想像過著的。李子林組建了個半工半農家庭,媳婦孫金玲當年看他是個公家人,沒要什麼財禮嫁過來,日子長了聽得村裏人閑話多了些,心裏就有小算盤了,開始鬧點小意見了,和子林甩頭甩臉鬧分家,她是怕子林弟兄們多,拖累她過日子的小光景,最後還是單門獨戶過日子去了;李子華對象在縣城裏,她在鄉中教書兩地分居久了不合適,正忙著找領導關係往縣城裏調動工作;李子安中專畢業待分配,現在鄉農技站給他表姐夫幫忙實習打工,學機電電焊,於原本設想的上學校包分配能當幹部來換換門風結果顯得不明朗,村裏人們在背後說三道四,議論紛紛;尤其是老四李子平因為初中快畢業了給女同學過生日聚眾喝酒被學校處分,能不能順利升高中還是問題,後來竟然在李德貴的斥罵中執氣氣惱中要賭氣不念了,這晦澀的雨澤天氣加上心裏堵得慌,他們的娘親一整天的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父親李德貴陰冷著臉,幹活摔摔打打,嘴裏罵罵咧咧,一家子的心情加臉色如同這天氣陰沉的厲害。
一連一個多月沒有停歇的嘩嘩大雨夾著蒙蒙細雨連著絲絲小雨終於淋盡最後一滴雨水,勁風吹開濃重的愁雲陰霧,總算撥晴見日了。正如莊稼人所說:“傾盆大雨,雨過地皮濕;毛毛細雨,雨入地三尺。”把捂在家裏長久鬱悶憋壞了的村民們爭相跑出自家門,成群的村民們聚攏在村口的中心打穀場上舒著長氣互相探問著各家的遭災情況,放眼望去整個村莊,高低不平的各處黃土院落和窯洞上滿眼的黃泥流淌,熾烈的陽光下還未揭起的塑料布、地膜散發著白光十分晃眼,村邊溝渠的羊腸小路上黃湯水洶湧著奔流,像是泛濫的小黃河,村裏外到處是一片狼藉,有很多人家的窯洞已經露出泥皮掛麵披掛在窯洞斜麵,成了危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