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坐下吃吧,阿笙。”
崔姑母緩緩收回手,轉向微訝的如夫人,笑起來:“你不介意吧。”
如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柔和笑起來:“怎麼會?隻是妾記得,您從前最重視這些規矩禮法的,倒不曾想……”
“我之前說過,人總是會變的。”崔姑母拾起竹筷,也不用小丫鬟伺候,自己夾了一筷子糖醋裏脊到碗裏,抬起眼皮子瞥她一眼,“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自稱妾啊什麼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你我現在已經不是同一個後院的女眷,何苦再被這些名頭壓的直不起腰?”
如夫人喝茶的動作頓住,笑著稱聲是,不過眼眸幽深。
都過去了。
說得是怎樣的簡單啊。
最後用了兩箸從前為人妻時不愛用的葷菜,崔姑母也停下箸。
待到阿笙收拾起食盒離開堂屋後,崔姑母收回視線,歎口氣,和如夫人也抱怨起自己的煩心事:“你說阿笙這孩子可該怎麼辦?現在的男郞真是一個比一個荒唐,如若不是我身子骨不夠康健,嫁妝剩得也不夠多,有時候真是想另立門戶,讓阿笙做個守灶女。”
顧名思義,守灶女的意思就是小娘子成婚後,依舊留在原來的家族裏。相反的,是男郞會成家落戶到妻子的家裏。不僅是孩子,自己的姓氏也要隨女方。相當於是俗稱的“倒插門”。
如夫人差點沒嗆住,一旁的小丫鬟趕忙遞上帕子,替她擦拭嘴邊的水跡。
“夫人當真和從前很不一樣。”如夫人放下茶盞,“擱在十年前,哪裏能想到這樣的話會從您的口中聽到呢?”
崔姑母笑起來,悠悠道:“是啊,就連我自己也想不到的。是之前的我太過剛愎自用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思索一番,如夫人試探道:“我娘家弟弟隻有個大婦,後院也隻兩個嫡子三個庶子、庶女,姨娘都是從前同房丫頭擢拔上來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開:“夫人從前也曾經見過的,就是那個哭喊著要帶我離開李府的那個孩子。雖說脾氣有些剛烈,但是也算好相處的。不說旁的,貴妾的身份總是能給你的身邊人的。我也會和他說,生下來的孩子還是養在阿笙身邊,不記在嫡母的名下,這樣可好?”
那哭得滿臉都是淚、數個侍衛驅逐都牢牢抓著門、喚著“姐姐”“姐姐”的男童,也給崔姑母留下挺深刻的印象,她思索一番,還是道:“算了吧。我從前也給阿笙相看了些納為良妾的郎君,可總是會出些差錯,女郎腰板子也挺不直。”
崔姑母搖搖頭:“就算是婢子,我也想讓她做個正頭娘子,便是家貧些也沒什麼。”
“這說的也是,您向來是心疼身邊人的。”唇角微勾,如夫人淡淡地換過話題,“說起來,您院子也太冷清了,怎麼身邊就阿笙一個大丫鬟?這崔大夫人的主母做的,未免也太不用心。”
崔姑母挺詫異:“我前兩日宴會上瞧你們言笑晏晏的,還當你們兩個關係不錯。”
“不過是麵子情罷了。”如夫人輕輕說道,“崔大夫人便是再好,又如何比得上那些年您的恩深義重呢?”
如夫人摩挲一下自己保養得宜的手背,溫聲說:“誰對人有幾分好,妾總是能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的。”
崔姑母也不在意地點點頭:“你這樣想也好。”
才說完這話的功夫,掀簾的小丫鬟推開門扉,把食盒放回膳房的阿笙抬步邁進了屋裏。
一見女孩哆哆嗦嗦地進門來,像是在瑟瑟抖著雪花的小幼鹿,如夫人就笑了,“阿笙,你的崔姑母實在是心狠,居然隻讓你一個人在身邊伺候。是不是給辛苦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