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崔姑母,一旁垂首靜立的阿笙更是覺得鬱憤,但這倒不是因為自己的婚事被退,而是她明白這所謂的娃娃親不過是個托詞。

冷風蕭瑟之下,阿笙眉目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寒意,“相識一場,奴婢希望李少爺能將實情講予我聽。”

這早年定下的娃娃親,實在過於沒有說服力了。

旁的不講,如若這李老太君當真如此看重這庶出的兒子,又怎麼會這麼多年將李垂文棄之不管?臨到這麼大歲數,倒是反而為庶出的子孫抄起心來。

崔姑母是盛怒之下沒轉圜明白,阿笙卻是知道這位李二少爺的性子,恐怕不是那種願意接受不明不白、忽然冒出來的指腹為婚的事情的。

況且以李冼勇的精明勁,連離這麼遠的崔姑母有多少嫁妝都知道的明明白白,怎麼可能連自己的未婚妻都摸不清楚是誰?

這不僅是不尊重她。

簡直是在把阿笙當猴耍。

“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實情會比較好。”李冼勇麵上的愧疚之色一掃而空,甚至也帶了點兒憤懣難平,“我這也是被人陰了。”

涼風徐徐拂過,阿笙淡淡道:“到了這個地步,李少爺何必再裝相?如果你不點頭,恐怕沒有人能逼迫得了你吧。”

流轉著霜花的空氣微微一靜。

李冼勇摸了摸鼻子,“這麼明顯嗎?”

他歎口氣,“女郎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不過雖然我也算是從中得了利,但也確實是被人算計的。”

李冼勇很誠懇地盯住她,認真道:“我當時是真心求娶你的。”

然而也隻是當時罷了。

這世上無人抵得住達官厚祿唾手可得的魅力,青雲直上即是手可摘星,更何況李冼勇本就是庸庸碌碌的一個平凡人。

怎麼可能會免俗呢?

輕輕闔上雙目,阿笙宛然而笑,“這人是誰?”

李冼勇微微踟躕道:“我還是不說了,怕你難過。”

然而望著清浼女郎寂然的雙眼,他到底還是微歎口氣,“你當真不知道是誰嗎?”

是日著月白外裳的許大公子,和眼前穿黎色外衣的李二少爺身影交錯疊雜在一起。

籲了口氣,阿笙將他從前送過的土儀裝好,輕柔地遞過去,“隴西的東西很好,隻是我恐怕不受用,李少爺還是帶回吧。”

她雙眼澄澈而明亮:“雖不知這女郎是誰,但祝願你們不僅僅是合兩姓之好,更能鸞鳳和鳴、比翼雙飛。”

雖是情知自己的決定沒錯,但他望著女郎妍弱的身姿嫋娜如冰花,珍而重之地接過素白雙手送回的土儀,到底還是難免心下惋惜地歎口氣。

這樣的姝色實在是世上難尋。

要是身份能更高一點該有多好啊,李冼勇暗自搖頭,深深望了阿笙一眼,辭別後轉身邁出了院子。

雖是遺憾,但既然能放在杆秤的兩端衡量,就必然有得有失。

而李冼勇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也就不會再後悔。

揚過寒霧明惲的星空下,崔珩晏倒扣下書卷,玉白的手指接過小廝呈上的暖爐,“阿笙,你來了。”

公子璜的聲音溫柔又清雅,然而被塞過暖爐的阿笙眼神卻極為冷靜,“是公子做的吧。”

正欲起身的動作一頓,崔珩晏清澈的眼睛帶著點疑惑,不解道:“做了什麼?”

阿笙不為所動:“公子還要瞞著我嗎?我都知道了。”

恍然大悟般哼了一聲,旋即崔珩晏望向一旁局促不安的小廝們,“沒錯,阿裕才回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哪裏便是想要瞞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