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叫他的也隻有那一個人了,慢慢的轉過頭,澹台瑾衝著邁進門來的人點了點頭:“你來啦,瀛洲。”
寒瀛洲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不過是十幾日的功夫,那人就憔悴成了這個樣子,可蟠龍殿裏那位,這次也是狠了心,竟然咬緊了牙關不聞不問,一個是倔強到骨子裏的人,另一個是寧折不彎的性子,此時都不肯讓步,叫他這個加在中間的人左右為難。
“殿下,您近日身體可好?”
澹台瑾挑了挑眉毛,並沒有理會對方這句明顯的沒話找話。他的身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方真真是多此一問。
“殿下`身邊也沒個貼身的人,我給你找了個人來。”話音落地,暗一的身影出現在清涼殿的門口,不過他顯然比寒瀛洲更加尷尬,抬起腳,又收了回來,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當初在皇帝和太子之間,他選擇了皇帝,最終失去了那個人的信任,把他推向了萬劫不複的境地,此刻他還有什麼臉麵出現在那人的麵前呢?
“殿下,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伺候著,總是好的……”寒瀛洲在後麵推了他一下,暗一才緩緩的邁進清涼殿的門檻,一言不發的垂頭跪在地上。一束明媚的陽光,順著敞開的門縫,投射進來,無數的灰塵在光束之中亂舞。
暗一此時的動作,令澹台瑾沒來由的想起蕭郎,那個人自認為惹他生氣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木雕泥塑似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除非他開口,否則就算是跪死了也不肯起身。——蕭郎,怕是屍骨無存了吧?
當初暗一同他雙雙墜崖,一個是僥幸獲救,自然無恙,另一個則是著著實實的跌了下去……
“罷了,你起來吧。你知道的,你們總是這個樣子,讓我……”疲憊的揮了揮手澹台瑾,走上前去,拉起跪在地上的暗一。
這一刻,暗一覺得他的手異常的冰冷,身體裏最後的一點而生命力,也像那股暖意似的,褪淡的幾乎看不出來。他知道對方的溫柔並不是因為自己,怕是通過自己想起那個藍衫的人了吧?
自打從北關回來,他就一直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他當初毫不猶豫的選擇聽從了臻帝的旨意,尋了個機會,除掉了蕭郎。
可是在他們雙雙墜崖的一瞬間,他看到太子殿下悲痛欲絕的臉,心中邊開始動搖了,那份悲痛,不僅僅是為著蕭郎,還有一部分是為了自己。這樣的人,他如何忍心把他推進絕望的深淵?
誰料就在那最後的生死關頭,蕭朗竟然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殿下和他身邊的人,總是這樣的令人猜不透。
“殿下醫術通神,為何不調養好自己的身體呢?”
“調養了又有何用?”澹台瑾挑起眉毛,眼角眉梢盡是濃濃的諷刺。寒了心,如何挽救的回來?反正現在他的生命本就是一個錯誤,不如早死早脫身!
“殿下,不可放棄希望啊!人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希望?我的希望又在哪裏呢?眼下海清河晏,四海升平,皇上必會名垂青史,暗香嫁給宗臣,也算是有了歸宿,我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呢?”希望!談什麼希望?自己這十幾年來殫精竭慮,換來的又是什麼?一時義憤,澹台瑾看向暗一,語氣是不曾有過的咄咄逼人。
大概是許久不曾如此激動,積壓的情緒瞬間爆發,澹台瑾嗆咳不已,一口血沫噴了出來,看的暗一的心登時縮成了一團。
蕭朗,你把生的機會留給了我,隻為了讓我替你照顧好殿下,可是現在,我卻眼睜睜看著殿下這個樣子,無能為力。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懲罰我後半生的時間都活在懊悔和愧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