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天是夏洛蒂離家出走的第七天。

棕發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的一角,偷偷觀察著窗外。確認外麵的景象和昨日並無區別後,她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些,而後,她滑坐在窗下,環住自己歎起長氣來。

視線飄忽到床上,那本厚厚的筆記本是夏洛蒂這幾年音樂理想的最終成果。她在前不久終於據理力爭,在柏林聲樂學院得到了一個廢棄的教室用來教授她的職業音樂指揮相關。盡管門可羅雀,她依舊在這個古板的年代看到了一絲希望。

然而,在這個時代談希望就是一種奢望。

它太像流星,劃過天空時,連許願都來不及。

卡洛斯不知為何,突然對夏洛蒂的一切音樂追求開始了強烈反對。

盛怒的父親醞釀幾天後,終於用出嫁這記大招將女兒砸到幾乎靈魂升天。慌不擇路的少女再給某位先生寫完求救信後,隻得連夜逃家,輾轉周折後躲進這間小旅館。

雖然慌亂之中,寄往巴黎的求救信是加急。但夏洛蒂並不確定,自己離真正的解救,還需要多久。

簡直度日如年!

房門敲響。

夏洛蒂算了算時間,應該是客房服務或者是送餐。幾乎不敢出門的她掙紮著站起,將門開了個小縫。

似乎是……一個、男性的身影?

驚恐的她馬上要關上門,卻不敵他的力道,被推開門,關上,上鎖。

“我的傻瓜,看清楚了——是我,我回來了,別怕!”

菲利克斯取下帽子,露出他那頭標致的黑卷發。他將帽子和隨身的紙袋擱在門邊的櫃子上,轉而向夏洛蒂走去。

“菲、菲利克斯?”

“除了我,難道你還在期待其他人嗎?我可愛又可恨的夏洛蒂,嫁人?”

他一步一步逼近她,一字一頓,幾乎是用極其壓抑的喉音質問著她。那些久別的思念,甜蜜的再見,連同無處安放的驚惶與隱怒,將他整個淹沒,令他無法呼吸。

菲利克斯握緊夏洛蒂的手腕,一把將她帶進自己的咫尺間。

“嫁人?!你有想過我得知這個消息後的心情嗎?”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

他打斷她的話,直擊問題的根由。

“狡辯,夏洛蒂,為什麼不跟卡洛斯提起我?你把我到底放在哪裡!”

連日而來的委屈,終在此刻爆發,她滿目都是閃爍的水光,憤憤不平地反問他。

“你?提及你——”

“我親愛的菲利克斯先生,我怎麼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

“我隻知道我喜歡你,但我從未向你傾訴過,也從未得到過你的回應——連‘我愛你’都沒有,我怎麼確認我們的關係?!”

青梅小姐的質問令他怔愣,而她的眼淚令他心疼。

他鬆開緊握住她腕間的手,俯身吻去她眼角溢出的水滴。

長久停落的吻,比蝴蝶的翅膀還要輕盈。

它拂去所有的細枝末節,隻停留下兩顆鼓跳如雷的心。

“夏洛蒂,我從未想過……我們會在這個問題上產生分歧——含蓄如我,我以為……我所有的表現都足夠明了了,而你也給了我相應的回應……原來,從始至終,你都以為自己在單相思嗎?”

菲利克斯輕輕環住夏洛蒂,鼻尖和她輕碰。許是第一次和心愛的人如此親密,他有些拘謹和羞澀,但那雙蘊藏著整片星夜的眼睛裡,慢慢都是綿綿的情愫。

溫柔的,克製的,卻又炙熱的愛情。

“怎麼可能呢,親愛的——請允許我今後以‘親愛的’稱呼你——在我大旅行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我已經跟你表明了心跡……我可不會隨便對一個人說‘綁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