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財大氣粗(2 / 3)

張國明腦子裏閃過這些念頭,揚揚工資袋道:“世友,不好意思,我今晚上沒空。我丈人家蓋房子,我得去賀喜,去幫著招待客人。”

“這麼巧?你是故意躲著我吧?我可是誠心誠意的來請你的。”

“真不是,真是湊巧了。喏,這是我準備的進貢錢。”

吳世友看著他,也看著那工資袋,看來不像是假的,他又道:“你喝兩杯再去趕場子不行麼?咱們科裏的這拔人可全齊了,我可是準備了兩大桌呢。”

張國明猶豫了一下道:“你的心意我領了,我還是不去了。那邊還指望著我撐場子呢!”

吳世友有點失望:“那行,你忙吧,咱們約個時間,我單獨請你。”

張國明趕到嶽父家的時候已是人聲喧喧,犒工宴已經開始了。院裏擺了兩大桌,招待工匠們;屋裏一大桌,招待來慶賀的親朋好友,小四王成堂等人。

張國慶先和妻子女兒見過。其時王娟正在廂房裏忙碌,她和大姨李香雲成了傳菜工,將廚師做好的菜一水兒送上桌去,順便再捎著盤碗碟盆湯匙筷子,忙得不可開交;李香枝則抱著小外甥女兒,見縫插針的指揮著,遞話傳物,再招呼著前來祝賀的人們。

張國慶將賀金遞上,見妻子如此忙碌,少不得長個眼色,也幫著幹起來。李香枝倒也不客氣,直接招呼著女婿到各桌添茶倒水,送煙送酒,搬桌拿凳。一時間他手忙腳亂,額頭見汗。

王成堂見狀調侃道:“三哥,不該讓女婿來伺候咱們,女婿是貴客哩!”

王成滿滿不在乎地道:“他算什麼貴客!都六七年了,早就成老女婿了。強強的四哥,還有他的這幫弟兄才是貴客哩!”

“那也得讓女婿入席才好,小張,把茶壺拿過來,讓你丈人爹來伺候,讓你小舅子來幹這差使。”

王強正和小四說得酣暢,大咧咧地回了句:“誰讓他來晚了?人都坐齊了,他先幹著就挺好,反正也不是外人。”

王成滿給堂弟說得有點掛不住,指指邊上:“小張,坐吧,你看你這個丈人真會體諒人,不愧是幹領導的。看樣子你要是不坐下,他就不會喝酒了。”

“好吧,我添滿這壺水。”

張國明落了坐,少不得陪著喝了幾杯酒,心裏忽然覺得別扭,很不自在。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個多餘的人,他和道上的朋友沒有交集,坐在那兒也不是角兒。他和王成堂也沒有話說,雖然後者禮節性地和他碰了杯,很大度地說了句貴客在此,但張國明聽著卻滿不是味兒。丈人可以和支書由仇人一宿而變成今天的把酒言歡,心無芥蒂,相親相愛,自己卻做不到。他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他對他的妄言,還有造的那些謠。他知道眼下這個王家和那個支書王家已然變成利益共同體,融為一體,以前的什麼事都可以冰釋。那自己為什麼介懷?自己隻不過是女婿,依自己的修為和理解,應當想透這點,表現出一個豁然啊。

但他仍無法由衷和表現出一種坦蕩,或像他們這些人的那種豪爽。他望著他們杯觥交錯,手舞足蹈,聽著他們大聲喧嘩,滿口粗話,毫無禮節可言,卻是樂不可支。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中,又好像隔著一扇窗戶,他在玻璃外頭能看到能聽到,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他也不能跟那些瓦工們喝,他和誰都不認識。就這麼勉強喝了幾杯,王家父子酒桌上和梁山好漢們說天說地,說打說殺,然後又拐到風月場上,一段段葷事給他們在酒杯間說得極為放肆極其難入耳。張國明聽著難受,他們的歡笑與自己的喜好是多麼的不同啊。

於是他悄悄離席,先到工地上看了看,轉了個圈兒回來,工人已經走了,但屋裏的酒徒們還在闊談,猜拳行令,聲振瓦屋。不知為什麼,一種煩燥的感覺在他心頭浮動,他遂點上支煙,拖個馬紮坐下來,想讓自己沉靜一下。

屋簷下燈熾亮如白晝,一群不知名的小蟲在繞著它飛舞;燈下裏桌子上盤碗散亂,殘羹剩肴還未收起,混著一股子酒味兒在空中彌漫飄蕩,桌椅板凳夾雜著許多酒瓶子橫七豎八布滿地麵。再往牆沿上看去,許多木料杵在那兒,兀楞楞的伸向天空,等著以後開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