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霖還是不說話。
沈昕顏苦口婆心地勸,話說了一籮筐,仍不見他有絲毫鬆動的意思,頓時氣結。
看著她拂袖而去的背影,魏承霖垂下眼簾,掩飾眸中複雜。
而此時的魏雋航歸心似箭,一大早便命人收拾行李啟程回京,馬車走到了城外,不經意間掀開車簾往窗外瞅,忽見路邊一名形容憔悴的老者。老者懷中抱著一隻以藍布包著的壇子,步履蹣跚地前行。
“停車!”魏雋航大聲吩咐著,待馬車停下,他縱身跳下了車,快步走到那老者身前:“忠叔!”
那老者停下腳步,渾濁的雙眸緩緩地望向他,遲疑著問:“你是……”
“忠叔,我是魏雋航啊!你可還記得?”得遇故人,魏雋航驚喜莫名。
老者眯著雙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良久,恍然大悟:“你是老國公……草民見過國公爺!”
他慌忙行禮。
魏雋航連忙扶住他:“忠叔無需多禮,當年一別已過數十載,倒不曾今日竟在他鄉重遇故人!”
“不敢不敢!”
魏雋航幼時總是被老國公拎到兵營裏受訓,可他生性跳脫,隔三差五便會被罰禁足,這忠叔便是當時負責看著他的兵士。
後來他解甲歸田,魏雋航便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難得今日再見,不如咱們到前邊鎮上喝上一盅,忠叔,來……”他一邊說著,一邊想幫老者抱過那隻壇子。
“不不不,不用不用!”老者連忙避開他的手,片刻,恭敬而疏離地道,“不敢勞國公爺,草民家中老妻仍在等候草民與不肖之孫歸去,不敢久留,這便告辭了!”
說完,朝他行了禮便要離開。
“既如此,不如讓我送忠叔與令……”魏雋航心口一跳,下意識地望向他懷裏那隻壇子。
“這是我那不肖孫,卒於上個月初八,草民如今方從令公子手下人手中將他帶回來。”老者麵無表情地舉著懷中那壇子。
什麼?!魏雋航大驚。
想到英年早逝的孫兒,老者再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若死在戰場上,若是為了國家大義,為了百姓蒼生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我這輩子也以他為傲,可如今……”老者一口氣提不上來,大聲咳嗽。
魏雋航連忙扶著他替他順順氣,待見他臉上有所好轉,這才真誠地道:“忠叔,我著實不知令孫竟在犬子身邊做事,更不知……”
那老者抹了一把眼淚,推開他的手:“罷了罷了,這都是命!”
說完,再不看他,抱著那壇子轉身便走了。
魏雋航想要追,最終還是止了步,回身吩咐身邊的護衛:“你派人護送著他歸家,再看看他家裏可有需要幫忙之處,若有,不遺餘力幫上一把。再有,馬上著人徹查我不在京城這段日子,世子到底做了什麼事?尤其是上個月。”
護衛領命而去。
郊外的清風徐徐拂來,吹動他的衣袂飄飄,他皺著一雙濃眉,臉色凝重。
霖哥兒到底做了什麼……
心中有了疑惑,他便不急著回京,行程亦跟著放緩,隻等著下屬探的消息報來。
一直到一個月之後,他才拿到了下屬加急報來的信函。
他打開信函一看,濃眉下意識皺得更緊,越往下看,臉色便越是難看,到最後,他重重地將那封信函拍在案上:“荒唐!”
“來人,準備車馬,立即回京!”他大聲吩咐。
***
國公府中,在楊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示暗示之下,大長公主也不得不重新開始替魏承霖議親。接連挑了好幾家的姑娘,魏承霖都是歎息著搖頭,而後一臉苦澀地表示不願拖累了人家姑娘,急得大長公主拉著他直罵。
“你這孩子胡說些什麼呢!什麼拖累不拖累,太醫說的話也不能作準,更何況又不是到了那等無可挽回的地步,聽祖母的話,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魏承霖沉默半晌,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孫兒聽祖母的!”
見他終於鬆了話,大長公主這才歡喜,便是沈昕顏也鬆了口氣。
隻是,也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心裏還是有幾分不安。
難道是因為覺得自己再難有子嗣,所以不願拖累了最喜歡的周莞寧?故而不管娶什麼人都沒有關係?這樣的念頭才剛冒出來,她便又努力壓了下去。
得了孫兒的首肯,大長公主連忙將話遞給她早就相好的那家人,彼此有了默契,便準備請官媒上門正式提親。
沈昕顏心裏七上八下的,卻又極力忽視,開始準備提親事宜。
這回,大長公主相中的姑娘是太子妃的表妹,沈昕顏曾見過一麵,對那姑娘倒也有幾分好感。
哪裏想到,請去提親的官媒回來時,卻道那家人語焉不詳,似有推諉之意。
沈昕顏下意識地望向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萬分驚訝:“這是什麼道理?”
請媒人上門不過是全了禮節走走過場罷了,私底下兩家人早就已經有了默契,認可了這門親事,如何事到臨頭竟起了反悔之意?
“這一家有女百家求,也許他們隻是想看看咱們府上求娶的誠意?”沈昕顏斟酌著道。
“夫人此話也有道理,殿下也知道,有些人家縱是有意,為了提一提自家姑娘的身價,也為了看看男方的誠意,都會先婉拒那麼一兩回。”那媒人也想到了這樁。
大長公主心裏到底有些不痛快,但勉強也能體會女方家長這種心理,故而便道:“既如此,那煩你多跑一回吧!”
隻是,當第二次照樣被拒絕後,大長公主的臉便徹底黑了:“豈有此理,難不成這陳家覺得有太子妃撐腰,便能如此折辱本宮了?!”
沈昕顏心裏那股不安更濃了。
她想,或許那陳家果真是打算反悔了。若真論起來,這門親事對陳家來說是極為有利的,陳家雖與太子妃有親,但到底太子妃不姓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