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也已經在謝石的反應中尋到佐證,但楚煙一顆心仍舊緊緊繃了起來。

謝石仍舊和她同乘一輛馬車,從上了車就倚在榻上微微閉了眼。

少年裸/露在外的臉頸都是勻稱而細膩的蜜色肌膚,輪廓鋒利的眉弓壓著眼,投下一層陰影,使他即使不帶表情,也有一層生人勿近的冷酷意味。

或許是楚煙的注視太過明顯和專注,謝石忽然微微睜開了眼,問道:“要什麼?”-_-!思-_-!兔-_-!網-_-!

馬車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從昨天就是謝石在照顧著她——楚煙麵色微紅,輕輕搖了搖頭。

她放輕了聲音,道:“我打聽過了,他是你的師兄吧。真人不會因此責罰你嗎?”

謝石微微一怔,凝視著她。

楚煙慢慢地道:“你不能再回到鎮上去了。你是因為受我的挑撥才動手的,即使真人生怒,也該由我來承擔……”

謝石忽然道:“楚煙。”

他聲音沉沉的,不像是同齡男孩子正在改變音色時的低啞和刺耳。楚煙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

片刻的失神之間,有隻柔韌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額頂,輕輕地揉了揉。

“他不重要。”

“但你記住,你叫我一聲哥哥,凡我未死,就輪不到你來擔責。”

少年的聲音低緩,楚煙心裏卻霎時間一酸。

有種灼幹髒腑的熾/熱,仿佛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湧/出來。

她極力地眨眼,止不住眼淚流珠般的滾落。

“哥哥。”

撫在她發頂的手微微頓了頓,像是無聲的回應。

世間荒唐,該照顧她的人將她待價而沽,素昧平生的人分明輕易就可以把一切推到她的身上,卻對她說“凡我未死”,無條件地把她護在了身後。

楚煙眼底的水珠越落越急,咽不下的哽咽裏聽到頭頂似乎有聲輕不可聞的歎息,她被韌而薄的手掌貼著腦後,伏在黯黑色裹著體溫的衣料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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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壓抑的啜泣被風吹著,偶爾有細碎的一兩聲傳進前麵不遠處的另一架車裏。

行進間也穩如平地的車廂當中,年輕的侍衛左使跪坐在老人的身邊,耳廓微微地顫了顫。

上善老人闔著眼盤膝而坐,麵前是一尊青銅的羅盤,二尺見方,因為日久摩挲而邊緣生出明光。

外麵風輕雲淡,但車廂裏的空氣卻有種無形有質的低沉,壓在人心頭上沉甸甸的。

在這樣的沉寂裏,原本輕不可辨的低泣也變得清晰起來。

巫馬臣垂在一邊的手動了動,卻聽見一聲長長的歎息。

壓抑的氣氛仿佛一瞬間蕩開了,羅盤正上方的空氣裏甚至在一霎間出現了一個透明的漩渦,又在瞬息之間破碎、消弭。

有風尾卷過盤麵,沒有在堅硬的銅質上留下一點痕跡。

巫馬臣傾身扶住了上善老人的手臂,老人向後仰了仰,麵上的表情依舊平和,仿佛那聲長歎並不出自他的口中。

“還是校不準啊。”

“一個閑幫少年,從來沒有學過方術,卻能蒙蔽天機,以至諸星易軌……我確實是老了。”

巫馬臣知道他說的是桓康,不由得沉默。

上善老人似乎隻是自嘲,嘴角甚至掛上了一點無奈的笑:“阿石,還是太年少氣盛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每個大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兩個孤獨的未成年相擁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