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1 / 2)

此般寶玉,此人便是那榮國府的賈二爺賈寶玉。曾聽些丫頭婆子私下談起些他的趣事,多是那孟浪偏僻的居多。也聽得他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心中不覺好笑,竟偷偷笑出聲來。

大家都見過了,一番寒暄說笑,然後擺上酒來,依次坐定。馮紫英先命唱曲兒的小廝過來讓酒,然後命雲兒也來敬。

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覺忘了情,拉著雲兒的手笑道:“你把那梯己新樣兒的曲子唱個我聽,我吃一壇如何?” 那雲兒拿了琵琶,唱了一曲,唱罷那薛蟠又是不依不饒的纏著說些混話。

賈寶玉笑道:“聽我說來。如此濫飲,易醉而無味。我先喝一大海,發一新令,有不遵者,連罰十大海,逐出席外與人斟酒。”

蔣玉菡等人都道有理。唯有那薛蟠不依,待聽完了酒令子,更是站起來攔道:“我不來,別算我。這竟是捉弄我呢!”

雲兒也站起來,推他坐下,笑道:“怕什麼?這還虧你天天吃酒呢,難道你連我也不如!我回來還說呢。說是了,罷,不是了,不過罰上幾杯,那裏就醉死了。你如今一亂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

眾人都拍手道妙。薛蟠聽說無法,隻得坐了。

行了一番酒令,這杯盞可就傳到了蔣玉菡麵前。前番那賈寶玉,馮紫英並雲兒皆是說的字字押運文采斐然,唯有那薛蟠句不成調,粗俗的叫人臉紅。

蔣玉菡心下有幾分擔心,就怕自己這句子不如眾人那般好。思量一會方道:“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說畢,便讓雲兒拿了琵琶,唱道:“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嬌,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鸞鳳,真也著。呀!看天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邊唱,這心裏邊是偷著樂。這曲子,還不知是那王爺從什麼下流地方聽來的。夜半無人耳鬢廝磨間竟一字一頓的唱來給他聽,叫他他羞紅了臉鑽進了被子裏就不肯出來。真真是沒個正經。今日左右也想不出更好的,換個調子唱唱倒也合適,隻是不知不覺的就紅了臉。

唱完,大家齊聲喝彩,獨薛蟠說無板。

唱畢,飲了門杯,又笑道:“這詩詞上我倒有限。幸而昨日見了一副對子,可巧隻記得這句,幸而席上還有這件東西。”說畢,便幹了酒,拿起一朵木樨來,念道:“花氣襲人知晝暖。”

話音剛落,薛蟠又跳了起來,喧嚷道:“了不得,了不得!該罰,該罰!這席上又沒有寶貝,你怎麼念起寶貝來?”

蔣玉菡怔了,說道:“何曾有寶貝?”

薛蟠道:“你還賴呢!你再念來。”蔣玉菡繞不過他,隻得又念了一遍。

薛蟠道:“襲人可不是寶貝是什麼!你們不信,隻問他。”說罷,指著賈寶玉。那賈寶玉也沒好意思起來。馮紫英與蔣玉菡等不知原故,雲兒便告訴了出來。

原來這襲人二字,可是那賈寶玉房中體己丫頭的芳名。

蔣玉菡知是衝撞了此人,忙起身陪罪。眾人都道不知者不作罪。

少刻,蔣玉菡離席解手,那賈寶玉便隨了出來,在廊下追上了蔣玉菡。那蔣玉菡被他嚇了一跳,隻是驚白了臉撫著胸口。見著來人,蔣玉菡又陪不是。

那賈寶玉見他嫵媚溫柔,心中自是十分留戀,便緊緊的搭著他的手,叫他閑了往我那裏去。

蔣玉菡心下笑道,這人不是說那男子濁臭,怎的又對自己這般親厚。但見他年齡尚小,隻到是小孩子心性,便讓他執了手,不予計較。再見他聰明靈秀,性情穎慧,也不似那尋常祿物般沽名釣譽,又知他在席上多有袒護,便有心結交。雖被他拉著手有幾分尷尬,卻也隻是笑著應承。

忽又聽那人問道,“你先前在那長生班,可有一個叫琪官的,他在那裏?如今名馳天下,卻又不見登台。這天下人皆有緣相見,唯獨我見不找。”

蔣玉菡笑道:“就是我的小名兒,寶二爺若是喜歡,也可以這般叫我。”

寶玉聽說,不覺欣然跌足,笑道:“有幸,有幸!果然名不虛傳。好個琪官兒,竟把那些個雲兒雨兒的都比下去了。今兒初會,便怎麼樣呢?”想了一想,向袖中取出扇子,將一個玉玦扇墜解下來,遞與蔣玉菡,道:“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誼。”

蔣玉菡接了,笑道:“無功受祿,何以克當!”可摸著身上,竟是一件多餘的飾物都沒帶出來。再摸摸袖裏,倒是有一條絲帕。抽出一看,竟是那日那北靜王送的大紅汗巾。心下笑道,那小氣王爺當日說了要拿去燒成灰,想不到竟給他藏到這衣服裏來了。若不是今日從箱底找到了這身衣裳,隻怕自己是一輩子都見不著這汗巾了。

正好今日帶出來了,回去看著也是心煩,不如就送與那賈寶玉。便道,“也罷,我這裏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帶在身上的,還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點親熱之意。”雖是不要的,可這話還得說的漂亮些。“這汗巾子是茜香國女國王所貢之物,夏天係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前幾日北靜王給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