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地寒暄過後,一行人慢悠悠地朝一看就是江南風情的房舍走去。四個人當中,唯有禦不凡的話最多,路上嘀嘀嗒嗒地說個不停,什麼“像我這麼環保的人怎能讓這裏風沙彌漫於是多下點雨也是好的”啊,什麼“啊啊你們知道嗎現在的絕塵啊做飯的手藝像我這麼愛美食的人都會吃光光“啊,什麼“君姑娘的書我每一章都有好好讀像我這麼多情的人自然是聲淚俱下”啊。
黃泉多少會對他作出回應說道自家事時還會吐槽一下,羅喉看起來似乎根本沒在聽人家說話,一直把目光投向院子裏的草木上。漠刀絕塵基本上處在沉默狀態,偶爾禦不凡問“絕塵你說是不是”的時候才會“嗯”一聲。黃泉和羅喉走在他倆斜後麵,看見在禦不凡侃侃而談的時候,漠刀絕塵一點一點把傘往對方的方向移去,靜靜地濕透了左邊的肩膀。
羅喉把視線從庭院裏收回,然後扳著黃泉的手把油紙傘平均在他倆之間。
到了禦不凡家裏黃泉才明白為什麼這次君曼祿特邀羅喉跟他一起來一趟,原來是因為禦不凡為她的文丨字配的插圖遭遇了瓶頸。
禦不凡在來到荒漠前沒有直接見過羅喉,就算是在三方圍城和回龍三巔的戰役上,兩人也因為相隔太遠沒見過麵。按這位仁兄的話說,“沒見到好啊,要是真見到了我豈不是沒命和你們在這裏敘舊了嗎?”惹得漠刀絕塵在一旁倒著茶同時白他一眼。
在綠洲小鎮上兩人也沒怎麼見過麵,最重要的原由是兩人皆是重傷病號。
據禦不凡說自己複生時看到的是鋪滿了顏色怪異的花和樹葉的溫暖水底,心說是過奈何橋的時候不小心掉三渡河裏了還是怎樣,好容易爬起來側過頭去就看見漠刀絕塵頂著白花花的死人臉端著一盆沼澤色的不明液體正準備往下倒連忙攀著木桶嘶啞地喊了聲“英雄啊不可啊”。
然後眼看著一向風雨不動安如山就算是自己死前也沒看見他哭是什麼樣的漠刀壯士瞪著一雙經年呈“=”號的眼睛“哐啷”一下把那盆不明液體全數扣在地上然後愣愣地盯著他盯了大概有半個世紀之久,直到他體力不支快要再次滑進水裏的時候才伸手拉住他的臂膀摸了摸他的臉,把他的頭發捋到腦後,捏了把他的臉頰,那不輕不重的力道捏得他苦笑地抱怨“哎哎你這無情的人怎可以這樣對我”。而後半句俏皮話在漠刀那個死不放手的擁抱裏再也說不出口。
“哎呀,像我這麼心軟的人都沒有哭,絕塵你怎麼先哭鼻子了啊……”
“禦不凡……”
“……有。”
於是直到今天,禦不凡仍糾結於自己每天要把大量的時間消耗在那個滿溢著萵筍和搗爛的月季花混合氣味的沼澤色熱水裏。他問漠刀這惡心的物質究竟是個啥,漠刀隻垂著眼睛簡單回答“救你命的東西”。他問能不能不要泡這東西,漠刀說再過一段時間就不用了。
他又問漠刀是怎麼把他從陰差那兒贖回來的,漠刀很有條理地說“問了楓秞主人,問了撫櫻齋主,問了極道先生,問了天尊,問了素還真,問了黃泉……然後你就活了”,這個根本沒說重點的回答讓禦不凡苦惱地拿扇子敲他又敲自己說“你你你你你……是說你把我給氣回來的吧啊?!”
“嗯。”
羅喉的蘇醒大概隻有他和黃泉記得。據羅喉表示他在昏昏沉沉中覺得無法呼吸了於是睜開眼看到一張巨大的人臉堵住了他的嘴,當時他全然是起床氣作祟地一個反向肘擊將那個人擊倒然後深吸了口氣,翻了個身繼續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