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旭宸他們就那麼散的,這麼說起來我和阿鬆還算萬幸,後來河寬也深了,感覺就沒那麼急,順著河飄下來,又正好被修橋的大夥攔下來,旭宸他們肯定過不來了,他們可能被困在那兒了……”
“阿鬆這家夥自從當了我‘老板’,尾巴就成天翹著,要翹多高就翹過高,哼,這回我又是他救命恩人了,看他尾巴還往天上翹……”
“他會遊泳還驚慌失措的,我要是知道他會水,幹嘛死半吊子的衝過去救人,他要是敢拿這個說事兒,看我不滅了他……”
“我不能讓他出事,不然暑假我上哪兒賺那幾千大圓的,那家夥,小老板,暴發戶……你沒看他小老板的架子,也就是我能忍受得了。”
“他說我們一起搭檔,工作就不那麼煩人了,如果非要做一輩子,他也認了……”
……
鴻牛坐在那兒,任米小黎這邊給他清洗身上的傷口,他看著隔壁床上躺著無知無覺的阿鬆,一直滔滔不絕的講他跟阿鬆之間不算長,不算深,不算真摯,最多最多算有點哥們兒義氣的那種感情、交集和過去……
鴻牛一直在說,他有的時候遇到點什麼好玩的事確實有點像個大喇叭似的藏不住話,但鴻牛本身絕不是嘮叨的人,隻是這次他就那麼絮絮叨叨的,也不管豆丁到底有沒有在聽,亂七八糟的從頭講到尾。
鴻牛沒有那份精神和閑心分析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就是覺得如果此時此刻不說點什麼,如果他不拉扯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牽引自己的注意力,如果不找個方式發泄一下,而是什麼都不想地看著阿鬆,他就會受不了。鴻牛並不知道所謂的‘受不了’到底將會是什麼樣的感覺,但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去嚐試,直覺告訴他就像現在這樣就好,一直嘮叨,直到嘮叨到等到阿鬆醒過來就好。
天色漸暗,傍晚時分,阿鬆的體溫終於恢複了正常,人也屬於在睡著而不是昏迷狀態的時候,鴻牛停下了一下午無意義的念經,疲累的趴在床邊,而旭宸攙扶著陸東也終於在二哥的幫助下從山林裏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了。
陸東傷情很重,打了破傷風,又被二嫂灌了兩大碗糖水煮紅棗,腿部縫了二十七針。
看著醫務所裏還算‘完好無損’的那兩個人,旭宸紅著眼圈代替東哥一人一拳狠狠地捶在他倆肩上,然後一屁股坐在候診的長椅上,青白的臉色漸漸回色,人卻很久很久都沒有力氣站起來。
這趟旅遊簡直就是糟透了——盡管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可能讓他們終生難忘。
六個人裏麵三個掛重彩,其中兩個有發燒的跡象,旭宸著涼了也開始咳嗽。另外山間趕路狼狽,撕破了兩件衣服、一條牛仔褲,丟了一件外套外加一個包(包括一數碼相機),還有入穀那四個人的手機無一幸免的都泡水報廢了。如此狼狽,外加傷員,他們回程日期自然要往後延,以作休養生息。
這一晚上的休息,再沒人嫌炕頭太熱,嫌炕稍太涼,沒人嫌被子太重或者睡覺太擠,也再沒人爭論搶被子的事……可能他們都太累了,也可能關於今天的危機與平安,淚水和鮮血曆煉出來的共患難,他們需要些時間慢慢平複心情,這種能‘同生共死’感覺對他們來說太陌生,太震撼,讓經曆過這種患難的人,心頭可能都有些迷茫。
也許,就在他們看不到、摸不著、甚至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地方,‘情誼’這東西開始質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