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鍾頭的經曆就好像做夢一樣,剛剛發生那一幕好像在腦子裏隔了層紗簾,一切都是蒙蒙朧朧,模糊不清的,甚至包括從出發,到下雨,到趟水……一切一切就好像在看電影,自己隻是旁觀,毫無關係,一切都是虛幻的。
“我們根本不該上路!”旭宸忽然對自己的計劃全盤否定起來,“如果我們在那個石台下麵也像現在這樣,擠在一起,隻一個晚上而已,最遲等到明天天亮,我們最多就是著涼發燒……那個時候我應該抓住鴻牛,我甚至都碰到他的衣服了,我應該……我不該被動的隻讓他抓著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覺出旭宸的情緒開始不穩,陸東強捺身上的戰栗,開口安穩,“別傻了……”話剛說一半,他忽然停住,他清楚的感覺到溫熱的水滴,不住地滴在自己攬著旭宸胸`前的手臂上。
東哥胳膊用力地把人往胸`前勒緊,像一種保護、一種無聲的安慰,也像一種力量的支持,“沒事的,旭,沒事……”東哥身子彎向前,微微低下頭,剛好兩人的臉頰能貼著臉頰,冰涼,貼久了,才能慢慢感覺到那上麵帶著溫度的水汽。
旭宸能感覺到淚水從他們兩個人的麵頰上劃過,他知道此時此刻還遠不能對今天的事妄下定論,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情緒掩飾也掩飾不住,他害怕了,真的慌了,為未來不知名的結果,為自己曾經做過的愚蠢決定,為眼前冰冷凶猛的溪水,為東哥腿上一直流血不止的傷,也為……意外,甚至是死亡。
在屋子的火炕上,一麵看著外麵的大雨,一麵等著看小雞仔破殼的兩個人,宋燁和米小黎確實心裏一直擔心著遲遲未歸的另外四個,但在二哥來找他們之前,他們對另外四人會遭遇到什麼一點概念也沒有。
二哥,就是他們寄宿的‘家庭旅館’的男主人,老實巴交的頂著一張平凡的臉,帶著典型的被風吹出紅褐色皮膚,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家漢子,在他們寄宿這一晚上的功夫內,宋燁跟他說過的話,甚至包括打招呼在內都沒有超過十句。但此刻,大雨傾盆的時刻,這位樸實的莊稼漢子,拎著厚重帆布膠麵雨衣,背著一大捆粗粗的尼龍繩,要宋燁試著聯絡他的同學們,因為他打算去‘迎一迎’至今未歸的客人們。
宋燁沒有入過穀,自然不知道裏麵的危險情形,可如今一個善良,但原本還算陌生的人主動提出這個要求,宋燁立刻就警覺起來,“怎麼,裏麵有什麼問題麼?”
“這雨太大些了哇,好些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雨,努們這些娃都是城裏來的,山路滑水又漲,這種天,喃們都很少進溝裏,危險的嘞!”二哥邊穿雨衣邊解釋,“剛剛村長得信兒,說水漲到浮橋麵上嘞,拐子溪從山頭那邊到這邊村口的尾巴就隻有最後這一骨節兒有橋,村長怕被衝毀,裏麵的人出不來……裏麵溪水肯定漲嘞,鄉長已經集人去橋口守著,咱得去看看努們那幾個娃,把他們接出來。”
剛下雨那會兒打電話是沒人接,這會兒宋燁再聯係卻是電話根本打不通了,無論是他們誰的電話都不通,不知道是因為山裏沒有信號,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我跟你一起去。”宋燁放下電話,語氣不容置疑。
“努們不行,山裏麵沒經驗!”二哥回絕得相當堅定,“努們要不放心就在穀口等著,喃們回來一定會經過那兒的。”
“會長?”
宋燁回頭看看米小黎,拿起兩件塑料雨披,一人一個。二哥的話很樸實也很現實,他們的經驗太少了,不能去山裏添亂,但也起碼能在護橋接人的工作上搭把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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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的坐姿讓旭宸漸漸把自己的重心移在了東哥的身上,他靠在他懷裏,仰著頭枕在東哥的肩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頭頂衣服上結出的水滴,很專注,看那水滴由小變大,碰觸了到旁邊貼著褐中泛青的嫩枝,然後再像破了的氣泡一樣,無聲無息的湮沒,化成水流往下淌,水流很清,源源不絕,如果不是地上的濕痕,幾乎看不出來那微小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