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卸磨殺驢(3 / 3)

“放心吧,督軍您的麵子,敬武還是要給的。”正說著,獨錘從外麵跑進來,湊到趙敬武麵前:“會長,出事了。”趙敬武皺眉道:“什麼事,慌裏慌張的。”獨錘說,“夫人突然昏倒了,現在送到醫院了。”趙敬武忙向袁誠印拱手道:“不好意思,家裏出了點事,這樣吧,過後我再來討您的喜酒喝。”

送走趙敬武,袁誠印見周靚的臉繃得一彈都怕破了,整個人就像木頭做的,與這熱烈的氣氛非常不和諧,於是伸出寬大的手,摟住靚靚的肩膀,把她給擁到丁方麵前:“丁先生不是會玩魔術嗎?露兩手讓我夫人開開眼,不過,可不能把東西變進她的身上,哈哈哈哈。”丁方看了看靚靚,笑道:“我發現大家都拿了重禮,就是我空著手來的,這太失禮了。其實呢,我是帶著禮物來的,我相信這份禮的價值,能勝過所有人的禮品。”

莫德問:“丁先生,什麼好東西?”

有人問:“把東西拿出來看看啊。”

丁方說:“我的禮物就在莫德先生的帽子裏。”

莫德摘下帽子,看看裏麵,舉起來:“我的帽子是空的。”丁方把他的帽子奪過來:“不好意思,借用一下。”他用左手頂著帽子,伸出右手向天上一抓,做了個往帽子裏甩的動作,然後猛地把帽子扔掉,手裏便有了個卷軸。

大家不由拍手叫好。

丁方把卷軸遞給莫德:“您把這畫打開,我去幫您撿帽子。”莫德把畫打開,大家見上麵畫著頭老牛正低著頭吃草,知道這是諷刺袁誠印娶了小妾,匆匆散去。袁誠印惱羞成怒,伸手把畫奪過來,用手撕了個稀巴爛,叫道:“太不像話了。”

莫德聳聳肩:“誰說不像畫,就是畫,還畫得挺好。”

大家都繃著臉,憋著笑,不時偷偷看看督軍那拉得老長的臉。這時,丁方握著帽子來到莫德跟前,把帽子蓋到他的光腦殼上,問:“我的禮物你們看到沒有?我可告訴你們,這畫是家父六十大壽時,地方官員送的禮物,平時他老人家愛不釋手,後來他老人家娶了個小妾,比周靚還小,我就把他的畫給偷出來了,他也不好意思問。”

有人問:“丁先生,您父親到底是誰啊?”

丁方笑道:“這個以後你們會知道的,現在我還是說說這畫的來曆吧。這張畫是唐寅的真跡,唐寅這個人你們知道嗎?他生於1470年,死於1523年,字伯虎,一字子畏,號六如居士、桃花庵主、魯國唐生、逃神仙吏等,據說他是成化六年庚寅年寅月寅日寅時生的,故名唐寅。他的畫不說價值連城,也是稀世之寶。”

莫德點頭:“我知道,是戲秋香的那個人?”

丁方點頭說:“沒錯,就是他。”

袁誠印聽說是唐寅的作品,又氣又心疼,他看看地上的碎片,知道也粘不起來了,便沒趣地離開了。莫德看看袁誠印的背影,對丁方聳聳肩攤開雙手說:“這人真沒勁,你再給我變一幅好嗎?”

丁方說:“抽空我去府上拜訪,一定帶幅古畫。”

其實這畫哪是唐寅畫的,是丁方的夫人水萍畫好後做了舊,專門用來奚落袁誠印的。丁方知道袁誠印肯定會把它撕了,於是就編出這樣的故事讓袁誠印既難受又心疼……自把女兒嫁給督軍之後,周大年的心情本來就差勁,結果煩心事又來了。由於丁方每天專門找周大年當顧問的賭場去玩,不隻自己贏錢,還揭露了各種賭具的老千秘密,這讓賭場蒙受了巨大損失,他們紛紛向周大年告急,要求他出麵製止。周大年給督軍袁誠印打電話:“現在丁方到處攪局,你就不管管嗎?”

“管他幹嗎?他折騰得越厲害對咱們越有利。”

“問題是我給那幾家賭場當顧問,他們都來找我。”

“讓他再折騰幾天,然後促成你們之間的較量。”

聽說讓他跟丁方賭,周大年愁得就像吃了黃連似的。雖然租界的英皇大賭場裏有世界上最先進的老千設備,能夠助他贏得賭局,但那種幫助也是甚微的,現在他的手這麼不靈便,就算有老千機也沒有把握。他感到自己應該找家醫院看看,盡快恢複以前的狀態。為了防備大家知道他的手受傷了,他對自己精心化裝,戴著墨鏡,還專門買了頂草帽扣在頭上,獨自開車來到郊區拜訪了醫生。醫生把他的手抬起來,拉拉他的食指與中指,問周大年什麼感覺。

“我感到有些麻木,酥酥地疼。”

“是不是被什麼傷過?”

“不小心被一根釵子插透了。”

“可能傷到神經線了。”

“醫生,這個還能恢複嗎?”

醫生搖頭說:“像您這種情況,可能是損壞了某根神經線,現在還沒有技術能夠接上,再說您的傷有些時間了,如果完全恢複可能性不大。不過,如果您不從事很精細的活比如修表,或者手工藝類的工作,也不會影響工作與生活。”

周大年不由感到絕望,他這雙手要做的活,比修表還要精細;他這雙手承載的是尊嚴,是他生命的保障,如果要讓外人知道他的手受傷,他將變得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莫德會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租界,那麼以後就得四處逃避趙敬武的追殺。就算靚靚嫁給了袁誠印,但這種作用也不會持久,像袁誠印這種人,對女人也就稀罕一陣,過去這陣熱度,就不拿你當根菜了。

回到家裏,周大年自己偷偷摸摸地煮藥泡手,半個月過去了,手被泡得焦黃,雖然那種酥疼的感覺不強烈了,但當他把十多枚骰子放搖筒裏,想把它們疊起來時,手上還是沒有感覺,搖了幾遍都有幾個骰子零散著。他想把10枚骰子都搖成六點,根本就做不到。周大年有些絕望,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水平,頂多算個二流的賭手,想贏丁方沒有任何把握,就是老千機也幫不了自己。

就在周大年心灰意冷之時,接到袁誠印的電話,讓他過去商量事情。原來,丁方在報紙上發表聲明,說是千裏迢迢來到天津,本想找周賭王切磋技藝的,沒想到他周大年根本就不敢露麵,看來天津賭壇沒有站著小便的人了,表明近期將離開天津,去香港或澳門發展去……這則消息讓天津衛的人議論紛紛,都在罵周大年是個軟貨,是個輸不起的人,就算他當上賭王,也是拿老婆的身體換的。

租界的人看到丁方的啟事後坐不住了,兩年了都沒有向周大年叫陣的人,好不容易來了個膽大的,他周大年還不敢吭聲了。英租界領事莫德找到督軍袁誠印,對他發火說:“袁誠印,你看報紙了嗎?”

“是的,我看了。”

“我們之前策劃把周大年給踢開,利用丁方來賺錢,可是你娶了周大年的女兒,又改變了計劃,要利用周大年來贏丁方,還說不怕他丁方張揚,他丁方越張揚,別人越看好他,會吸引更多的資金,我們贏過來才贏得值,可是現在他要離開天津了,你還有人選嗎?”

袁誠印也明白,如果就這麼放丁方走了,就吃大虧了。以丁方現在的影響力,肯定有很多人注資,贏了他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最少可以把自己挪用的軍費給補上。於是,他給周大年打電話,讓他過來商量事情。周大年來到督軍府,靚靚看到他,故意問:“哎,這位先生是誰?看著好像有點麵熟。”

周大年尷尬地說:“靚靚,你怎麼說話呢?”

靚靚冷笑道:“我現在是督軍的小老婆,你說話給我客氣點,這靚靚是你叫的嗎?不怕我讓督軍把你抓起來。”說完,朝周大年臉上呸了口,轉身離去,嘴裏還嘟噥道,“什麼玩意兒,狼狽為奸。”周大年站在那裏又尷尬又心疼,眼睛變得潮潮的。袁誠印拍拍他的肩說:“大年啊,靚靚就是這種性格嘛,不過,我就喜歡她這個性。”

“叫我來有事嗎?”周大年心情並不好。

“大年,你看到丁方發的聲明了嗎?他說在天津找不到對手,近期要離開天津到香港或者澳門去,我知道他是向你發起挑戰,我們為了留住他,也得跟他約局了。”

周大年的心頓時堵到嗓子眼上,說:“我,我感到現在時機還不成熟,能不能再拖些時間,過段時間效果會更好。”

袁誠印叫道:“什麼,過段時間,過段時間他走了,你跟鬼去賭啊。你不知道那些洋鬼子每天像催命似的,說話越來越難聽。你再這麼拖下去,他們就把你給趕出租界,你自己考慮後果吧。”

“要不這樣,先找個人跟他賭一局,把他先留住。”

“喲,你還拿架子呢,不行,你必須親自出馬。”

周大年有苦說不出來,哭喪著臉說:“那老千機管用嗎?”

袁誠印說:“還是以前那套東西,管不管用我哪知道。不過,我的計劃是,這次的賭局要少下注,故意輸他,讓大家更看好他,然後你再向丁方挑戰,把他給贏回來,這樣才贏得充分嘛。”

聽了這話,周大年才放心些,贏沒有把握,輸還是有這個把握的。然而,周大年還沒來得及向丁方約賭,結果山西有位叫高明的賭王來到天津,主動向丁方進行挑戰。

看到這則啟事,周大年不由暗暗驚喜,他感到這個山西的高明就是他的救星,這樣至少可以緩緩時間,不用馬上麵對丁方,將來,就算自己的手恢複不到原來的程度,總會比現在強。

當袁誠印聽說山西的賭王跟丁方挑戰,感到有些意外,他馬上叫著周大年,來到英租界找莫德商量。莫德見著周大年就急了:“周大年你還是男人嗎?他丁方多次跟你叫陣,你卻當了縮頭烏龜,你都不如那個山西佬,你說我們還怎麼給你提供房子?再這樣下去,我們就把你給趕出去,你愛去哪兒發財就去哪兒發去吧。”

袁誠印忙說:“哎哎哎,現在我們不是起內戰的時候。其實,山西賭王前來跟丁方叫陣,對我們並沒有壞處。我已經讓人調查好了,這個山西賭王蠻厲害的嘛,據說在他們那個地區沒人能夠勝他,這次前來與丁方賭戰,必然會掀起天津衛賭壇新的高潮,到時候無論誰贏得賭局,我們再提出跟他進行較量,這樣才贏得夠勁。”

英國領事不耐煩了:“那你說我們下誰的注?”

袁誠印說:“他們的賭局我們就不要參與了,就當看客。”

周大年問:“那麼丁方到底是什麼來曆?”

袁誠印搖頭說:“他媽的,我曾打發人去上邊問,南京的朋友說讓我盡量不要查這樣的事情,還說將來如果出什麼事,會落嫌疑。至於丁方的背景,還真不好說,搞不好就是某個要員的兒子。”

周大年說:“我感到丁方跟那山西人賭,他的勝算要大些。”

莫德不高興地說:“不論誰贏都沒有我們的分兒。”

周大年說:“如果押丁方贏肯定能贏錢。”

莫德點頭說:“那好,我就押丁方,到時候輸了錢你給我補上。”

周大年忙搖頭道:“賭場上的意外太多,我可不敢保證。”

回到家裏,周大年為了盡快恢複自己的手,每天多數的時間都把手泡在藥水裏。現在他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沒有收個徒弟,否則,現在就可以代他出戰了。為了以防自己的手恢複不到滿意的程度,他讓三禿子出去聘請好的賭手。三禿子不解地問:“老板您是賭王,有必要再去找高手幫忙嗎?”

周大年瞪眼道:“老子是賭王但也是人,到時候有個頭疼感冒的,我不能出戰怎麼辦?你馬上去找,如果遇到能與丁方匹敵的人,我們不惜代價,一定要把他給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