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牧野棲稱“衣四方”為“衣總領”,天儒老人又是一驚。
衣四方恭應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待衣四方走後,天儒老人沉聲道:“棲兒,你怎會稱四方為‘衣總領’?你大師兄又怎會受傷?”
牧野棲在距天儒老人床榻數尺距離的地方站定,平靜地道:“無謂師兄多半是被三藏宗之人襲擊,孤絕無相被殺,三藏宗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無謂師兄重傷後,端木總領聞訊不聽勸阻,立即率三百白道弟子攻襲天下鎮,結果戰敗而亡,為使白道不致成為一盤散沙,弟子與白道眾弟子商議後,共推衣四方為白道總領。師父身體欠安,故弟子擅自將這些事暫時隱瞞下來了。”
天儒老人大為震怒!
他怒道:“你……你……無謂遇襲,端木無非戰亡——如此重大的事,你竟不向為師透露半個字……”
說到此處,他心中倏然一震,猛地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竟未再說下去,沉默了片刻,方緩聲道:“你去將黑白兩道八堂統領領來見我。”
牧野棲並未動身,而是略略提高了聲音,道:“衣總領,將八堂堂主召來!”
天儒老人目光輕輕一跳,卻未再說什麼,反而將身子緩緩後仰,重新躺下,雙目微闔,似在閉目養神。
少頃,衣四方領來八人,天儒老人這才微睜雙目,掃了眾人一眼,發現原先的白道“高、山、流、水”四堂的統領慎如是、文不秀等人皆不在場,除黑道“陰晴圓缺”四大統領之外,另外四人竟亦是黑道中人。
但這次天儒老人無驚愕之色,似乎早已料到會出現這一幕,他緩緩地道:“你複有何言?”說此話時,他並未看向牧野棲,但牧野棲已應道:“白道四堂的統領懷疑是黑道的人向三藏宗告了密,黑白道因此而起爭端,弟子攔阻不及,白道四統領不幸於混戰中戰亡!”
“哈哈哈,哈哈哈……”
天儒老人突然長笑,笑到最後,倏然鮮血狂噴。
牧野棲依舊恭然而立。
天儒老人一字一字地道:“牧野棲,老夫並不佩服你的心計,老夫隻佩服你怎能將這些謊話從容道出?”
八大統領麵無表情地站著。
牧野棲輕歎一聲,道:“師父所猜不錯,弟子方才所言的確有不少不實之處,但無論如何,黑白苑黑白一統,重新成為黑教已是不變的事實!木已成舟,師父又何必再為此事操勞?師父與弟子一樣,需麵對抉擇,是黑是白,需擇其一,黑白共存本就是一種錯誤!弟子這麼做,隻是為自己、為師父做出最後的抉擇而已。”
頓了頓,又接道:“其實在黑白之間,弟子早已毫無選擇餘地,正盟屢次欲置弟子於死地,並廢了弟子的武功,雖然四大隱世武門可以接受我,但有朝一日,我再無利用之處,他們隻須說一句‘我是風宮少主’,便可以立即讓我陷於萬劫不複之境!龐紀以種種手段對付我,與戰族所為,又有何異?弟子周旋於風宮與正盟之間,曆盡艱辛,最終卻落得武功被廢、身敗名裂的地步,若弟子還執迷不悟,豈不可笑?數千年前,黃帝與蚩尤爭奪天下,若是得天下者乃蚩尤戰族,那麼今日之邪者,便是四大隱世武門了。若是弟子為四大隱世武門做了無謂的犧牲,換來的隻是痛苦,又何必再執於一念?”
天儒老人的臉上再無絲毫表情,他道:“想必,卜貢子也是你有意遣開的,是不是?”
牧野棲沉默未答。
天儒老人沉默了良久,方道:“為師當年之所以未選擇黑教,實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既然事已至此,為師便將此事告之於你,望你三思而後行——你讓他們退出去吧。”
牧野棲向八人揮了揮手,那八名統領依次倒退而出,屋內隻剩牧野棲與天儒老人二人。
天儒老人望著牧野棲,道:“為師與你共處六年,知道你的性情看似恭謙,其實極有心計和主見,所以為師猜測,即使此事有挽回的餘地,你也絕不願改變主意,是也不是?”
牧野棲緩緩點頭。
天儒老人苦笑一聲,輕聲道:“種下善花,結下惡果,惟有如此了……”
話音未落,四周倏然響起“軋軋”之聲,隨即便聽得重物轟然落地聲,以及機括啟動的撞擊聲。
自窗外射入的光線倏然消失,整座若愚軒在劇烈地震顫,外麵響起了驚呼聲,卻已不甚清晰。
顯然,若愚軒暗隱機括,已被天儒老人啟動。
機括啟動之後,裏麵已是漆黑一片,猶如黑夜降臨。
黑暗之中,傳出天儒老人的聲音:“你應該想得到,在黑白苑中,黑白兩道勢力共存,常有明爭暗鬥,黑教的殘餘力量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恢複黑教,為師不可能不有所防備!”
這時,一股異常的濃香在黑暗中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