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得天儒老人繼續道:“你是為師一手培養起來的,既然如今你已決心背叛四大隱世武門,為師隻好親手毀了你!想必你已猜到這股濃香有異。不錯,它可以讓你我在半刻鍾之後氣絕身亡!”
這時,四周響起了密集的金鐵交鳴聲,顯然是八大統領欲闖入若愚軒。
天儒老人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其實你作出今日的選擇,即使世間無一人理解,為師仍是能理解,但為師卻不欲讓你成為絕世之魔!也許,為師與你來到世間,都是一個錯誤,今日,便讓你我的性命一同在此結束,從此再也不必生存於痛苦之中!”
他的平靜讓人無法不相信這是他的心聲!
天儒老人的體內有著戰族的血,同時卻是四大隱世武門的傳人,無論作如何取舍,都是一種痛苦。
牧野棲竟也是異常的平靜,隻聽得他道:“其實師父以這種方式根本困不住弟子,毒煙也無法對我構成威脅。雖然弟子已完全控製了黑白道,但師父對弟子有恩無仇,即使是弟子背叛了師父的意願,師父仍並未從此不認我這個弟子,所以弟子不但要自己脫身而去,還要將師父一並救出!”
“你真能脫身而去?”天儒老人語氣終於有些不平靜了。
“不錯,因為弟子的修為其實遠在師父的想象之上!”
一陣沉默。
天儒老人終於開口:“走出若愚軒一步,你我就絕對無法再做師徒!也許今日之局勢,已使你我惟有在九泉之下,方能永為師徒!”
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虛弱——莫非是因為毒煙的作用?
牧野棲斬釘截鐵地道:“弟子心意已決,絕不更改!從今往後,再無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攔我!”
“我”字甫出,牧野棲已踏步而出,徑直向外走去。
天儒老人心中思緒聯翩,一幕幕往事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而他的心情卻是平靜如水。
外人無法想象,數十年來,天儒老人的心靈承受了多少難以承受的壓力,戰族的血統使他永遠也擺脫不了隱於心中的狂烈戰意,每當心情狂躁,戰意大熾之時,他惟有一遍又一遍地畫著其母簡兮的像,以減輕內心所受的煎熬。惟有麵對飄逸出塵的母親的畫像,他的心方能重新寧靜。
近來,距五星逆行之日越來越近,天儒老人越來越心神不寧,他知道這是因為五星逆行將至,天地間戾氣大增之故,他不知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戰族之血所引發的洶湧戰意。
天儒老人深深地知道,無論是他,還是牧野棲,一旦入邪,都將會為世間帶來無可挽回的災難,因為他們具有戰族後人與儒門傳人的雙重身分。
他本是欲借牧野棲的雙重身分對付蚩尤戰族,卻適得其反!如今的牧野棲便如同一柄極為鋒利的至邪之劍,若不欲使之出鞘傷人,惟有在它未出鞘之時,便毀之!
隨著毒煙不斷的侵入體內,天儒老人的呼吸越來越粗濁,此時此刻,他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
也許,惟有死亡,才能擺脫兩難的痛苦。
他聽到了劇烈的碰撞聲,以及利矢暗器破空之聲,他知道那是牧野棲在試圖突出若愚軒時觸動機括發出的聲音。天儒老人自知若是不關閉機括,即使是他自己,在未受傷時要想強闖出若愚軒,亦需半刻鍾以上的時間,而那時毒煙的毒性早已置人於死地!
倏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聲響起,陽光突然再度射入若愚軒內,而牧野棲已自那缺口處疾掠而出,引聲長嘯。
嘯聲猶如一柄尖刀般深深紮入天儒老人的心中。
無論他多麼的不願麵對,他都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他自己親手締造的惡夢,從此將籠罩於整個武林。
牧野棲迎著八大統領驚愕而崇仰的目光,立足於若愚軒之外時,他聽到了若愚軒內一聲喟歎。
牧野棲的心倏然一跳,猛然轉身,透過那道缺口,向若愚軒內望去,赫然發現天儒老人胸口處深深插著一支箭,一支由機括引發,被牧野棲擋開的箭!
天儒老人終未能平靜地走完他一生!
雖已氣絕身亡,但雙目猶睜,他的眼中有無限的憂鬱與自責。
牧野棲猶如一尊雕像般靜靜地立於若愚軒外,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