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奉天見對方竟不避鋒芒,驚怒不已,亦毫不示弱,隻是潛運內力,欲在最後那一刹那改變刀的攻向。
雙方在電閃石火間倏然接實。
“伐罪”猶如蟄伏已久的怒龍驀然驚醒,欲一飛衝天!
而水姬看似猶如風中柔柳的纖掌在拍向刀身的那一刹那,卻產生了一股不可抗拒的牽引力,竟將軒轅奉天的刀勁悉數轉卸地麵。
一聲沉悶至極的響聲之後,軒轅奉天連人帶刀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且退且守,倒掠至三丈開外。
那一聲悶響讓人聞之頓感極度的不適。
落地之時,軒轅奉天全身冷汗一下子冒出,他雙手又痛又麻,方才幾乎無法把握住“伐罪”!
若非親曆,絕難想象水姬看似輕描淡寫的手法中竟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威力。
同時他也察覺此時天色尚未大亮,對方的武功以柔巧見長,絕不可讓她有貼身而戰的機會,自己的刀法武功以剛猛見長,實不宜與對手在細微處一較高下!
水筱笑卻在他身後低聲道:“這是我師父‘水殤十三指’中威力最為驚人的‘消融式’,能在無聲無息中隨心所欲地使對方的力道轉移消融,猶如水之漩渦!”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水姬使出“水殤十三指”中最霸道的一式來對付軒轅奉天,卻並未挫敗對方,照此看來,水姬已難以擊敗軒轅奉天了,水筱笑透露出這一點,自是為了增加軒轅奉天的信心。
軒轅奉天聽得此言,果然信心倍增。
同時心中亦暗自疑惑,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輕易地瓦解了水姬以“水殤十三指”最高修為發出的悍然一擊。
水姬的神情在夜色中無法看得清晰明了,但由其聲音卻可聽出她的憤怒,隻聽得她冷森地道:“賤人,竟敢當麵背叛本族長,討好臭男人!枉費了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麼多心血,我所一心塑造的若不能為我所用,一定要將之親自毀去!”
說到後麵,已是聲冷齒寒,讓人不忍多聽。
水筱笑道:“這是你逼我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為何還要讓我以計謀對付我絕不願對付的人?這麼多年來,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你的意願,當然你也給了我好處,但那隻是你的一種施舍。如今,我要為我自己做一件事!”
水姬一聲冷笑:“你絕無法實現心願的,你以為他會接納你嗎?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即使他真的對你有意,但若讓他在所謂的正義與你之間選擇,他仍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你!你不要忘了,你是水族的人,是他們眼中的邪道中人,這種身分是永遠也不能更改的!你應知水族一向嚴刑竣法,凡事一決於法,你已為這小子違背了族規,罪已至死,但為師寬宏大量,隻要你真心悔改,為師可以隻廢你的武功而免你一死!”
水筱笑緩緩搖頭,沉聲道:“我的心意已決,絕不更改!縱使最終我真的會輸得一無所有,也絕不後悔!”其聲斬釘截鐵,縱使是軒轅奉天,也不由為之動容。
水筱笑忽然提高了聲音,大聲道:“軒轅公子,你應該明白,我是為你而走到這一步的,隻要你點一點頭,從此我就是你的女人!你願不願接納我?你說!”
軒轅奉天萬萬沒有料到水筱笑會如此直截了當的相問,他當然能將水筱笑如何會與水姬反目的前因後果猜出個大概,但他卻從未思忖過他會因為這一件事而麵臨迫在眉睫的選擇——如果水筱笑不是水族中人,那麼,以她的容貌、智謀,以他與她之間所發生的事,軒轅奉天會毫不猶豫地應諾下來。畢竟水筱笑是一個極為出色的女人,而她為他所做出的事,足以讓任何人為之所動。
可她偏偏是水族中人!
軒轅奉天沉默著。
沉默有時就是一種回避,軒轅奉天自知不該沉默,但卻又的確無話可說,於是他自己也感到這種沉默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
水筱笑倏然笑了。
她似乎笑得很輕鬆,很輕描淡寫——在她的笑聲中,軒轅奉天不知為何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隻聽得水筱笑喃喃自語道:“我早該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的,事實上我也料知了這一點。”
頓了頓,她又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平靜語氣道:“軒轅公子,你的選擇讓我已可以不再珍視我自己的生命——事實上我師父也絕不會讓我活得太久,但我仍希望你能幫我,讓我在孩子出生之後再死去,因為……因為我很想看一看孩子……”
在此之前,沒有人會相信這番話會自一個女魔頭水筱笑口中說出,但當她說出這一番話時,卻顯得那麼自然與真切。
軒轅奉天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終於開口道:“你——走吧!”
他的刀緩緩揚起,橫亙於他與水姬之間。
水姬的臉色不知為何竟變了變——莫非,她是為軒轅奉天的這個決定而驚訝?
水筱笑以極為複雜的目光望著軒轅奉天的背影,半晌過後,猛一咬牙,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