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等了半晌沒見回話,冷汗早爬滿了後背。他偷偷抬頭覷了一眼,看見杜紅衣在向他擺手,說:“我一會就出去。你去吧。”
那家人見方慶舒聽了並沒反對,便應著起來一溜煙跑了。
杜紅衣掰開方慶舒緊扣住他的手指,“聽著,別再枉費心機,我從來就不是你的人。”
方慶舒滿眼的傷痛與不舍,杜紅衣推開他,“你也是個飽學詩書的,從此你好自為之,好好地做你的官吧。”
眼睜睜望著杜紅衣轉過院門再不見人影,方慶舒終於坐倒在地,再忍不住絕望的淚水冰涼地滑下,跌落在寒氣濃鬱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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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原本王九山是要約杜紅衣與蕭岐去長京第一樓聚酒的,可蕭岐被北王梁安臨時召入宮中議事,王九山的宴請最終還是沒能辦成。
杜紅衣心裏暗暗鬆了口氣,然而蕭岐尚未回府門人便來報說王九山專程訪他杜紅衣來了。
王九山情態親善端茶勸飲地十分殷勤,話卻說得別具意味,“蕭哥回去不兩日母親就故去了,俺隨蕭哥扶柩回逢陽,一路總見他暗自垂淚。這事想著確也傷心,竟沒能在老人家身邊多盡些孝。”
蕭母的事尚未聽蕭岐提起,杜紅衣不由微微苦笑:王九山此來也算是用心良苦,蕭岐當日原是因他耽留宜安。
王九山接著又感慨起蕭岐這些日子以來尊榮的得之不易,言語中頗多愛戴與自豪:終於成了當朝右丞,雖說是北廷的官兒,可終究沒屈了一身的才華。
說起北王對蕭岐的看重,拉著杜紅衣不自禁地更是滿眼的興奮。半晌他才一副醒過神來的樣子對杜紅衣笑道:“隻顧著俺自個兒說了,都沒發覺時辰不早了,這北王拉著蕭哥便說個沒完。”他說著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狀,然後說,“呃……俺就不打擾紅衣歇息了,九山告辭,趕明兒待蕭哥有閑再來相邀。”
昨夜聽蕭岐提到王九山如今也當家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尤勝王金達當日的景況。今日一見果然今非昔比活絡之極。
蕭岐將王九山帶來的繡品分送了幾家重臣,適才麵君之時也隨攜了三兩幅精品。
蕭岐說:我這是與九山官商勾連。當日自宜安回到逢陽,便是走的九山早已鋪就的舉薦之路。如今一在朝一在野,各取其利。若不然……隻怕不能這樣早便能見到紅衣。
王九山,酒筵,蕭岐,一切仿佛回到從前,杜紅衣記起當日王九山一個戲子正不得聲名做成個朝廷命官的話,過往將來一時全湧上心頭。他想王九山其實不必憂慮,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蕭岐終於從宮中趕回敲開杜紅衣的門時已近二更。冬夜的寒意沁得人肌膚栗起,他身上帶著些微的酒氣對著開門後站在門口有些發愣的杜紅衣微笑。
杜紅衣衣襟半扣地攏著,顯是才從床上匆匆起來。暖色的燈光淡淡地投到杜紅衣的臉上,蕭岐望著他心裏忽然就湧起一股熱烈的感覺,他覺得這種就該是幸福了。
可在杜紅衣的眼中蕭岐的笑容雖然如故地溫潤,卻讓他內心覺到莫名的不安。
“小心著涼了。”蕭岐伸手探到杜紅衣的頸項,要幫他扣上領襟。
杜紅衣一怔,略略退了一小步垂眼讓開了自己係好了外襟。蕭岐站在那裏含笑望著他還在想:他兩人終於又在一起了。
他說:“北王留了酒,推辭不過才剛回來。一直想著今夜是要與你一處喝杯團聚酒的,這樣遲了還望紅衣勿怪蕭岐。”
杜紅衣垂眼搖頭說“怎麼會?”,蕭岐真是覺得怎麼看他怎麼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