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段(2 / 3)

他灌不醉自己,絕望帶來的疼痛如此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門扇忽然被人重重推開,方慶舒握著酒盅往案上狠狠落下正要一句“混賬東西”罵出口,瞥眼間卻見到站在門口的不是家仆,而是麵色冷然的杜紅衣。

方慶舒不覺站起身,緊緊地盯著杜紅衣。

杜紅衣沒什麼表情,徑直往內幃裏走去。

方慶舒滿目通紅不敢置信地看著杜紅衣一點點地走近,在他即將一點點地走開時他一把摟住了杜紅衣。他把臉埋在杜紅衣頸項旁深深嗅著,“紅衣,真的是你。你……你回來了……”

他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杜紅衣卻冷淡而堅定地拉開他的胳臂,“我來拿東西,一會就走。”

方慶舒心裏一沉,一時說不出話,呆呆地看著杜紅衣轉過帷幔進去了。

包袱不大,還是當日逃出逢陽城時周全給收拾的細軟之類,除了給趙蘭兒買些花粉絲線之類幾乎不曾再有機會取用過。

杜紅衣有一瞬的失神,活到如今能給他沉甸甸的撫慰與支撐的竟然還是往日的那段戲子生涯。

他低下頭攥緊包袱,想到一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心底一痛,更憶及周全與趙蘭兒,越發地痛不能禁。

蕭岐就在府門外,可今後會如何杜紅衣已不敢推想,心中茫茫然一片空落。

身後的腳步聲挪近,響起方慶舒有些嘶啞而沉鬱的聲音,“我知道留不住,隻是有些話還是想對紅衣說。”

杜紅衣不再耽擱,拎起包袱就要往外走。時至今日他真正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方慶舒拉住他。杜紅衣翻手想要脫出,方慶舒不放棄地急急說道:“你跟著蕭岐,不可能好的。蕭岐如今是北廷右丞身係北王厚望,在朝堂名聲赫赫——”

杜紅衣驀然緩了掙紮。

方慶舒暗暗鬆了口氣,他細細地觀察著杜紅衣的神色,杜紅衣站在那裏眼中冰涼涼地看不清端的,便又遲疑地接著輕聲說道:“來長京也有些日子了,雖說你從未與外人交言,可你曾是我方慶舒的人這事無法瞞多久。”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杜紅衣已經開始全身發顫地笑起來。

杜紅衣聽著聽著抑製不住地嗬嗬而笑,笑聲中飽含痛楚與淒涼。他想不到到頭來竟是方慶舒最了解自己,方慶舒的這些話將他心底一直暗藏的擔憂全都說破。

方慶舒心底難受,沉默地抬起手去抹杜紅衣麵上滑落的淚水。杜紅衣推開他,自己擦幹眼淚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笑容道:“說完了吧?”說著便繼續往外去。

“紅衣!”方慶舒扯住他終於說道,“你留下來,至少我還能給你一份安定的日子。”

“留下來?”杜紅衣緩緩轉回身,方慶舒神情慘淡地在望著他,“方慶舒,你與我心裏都清楚,是誰害了周全,又是誰害了……蘭兒。”

杜紅衣說到此心下慘痛一片,趙蘭兒清秀的模樣倏乎眼前,如今竟是伊人渺渺,連帶著他對生年曾經的全部熱望一並煙消雲散。

曾經戰亂中也能苦苦支撐的弱質,卻在平寧的日子裏消歿。到頭來還是他害了她。

趙蘭兒!這三字迫麵而來,瞬時抽去了方慶舒的底氣。自從來到長京見到蕭岐,他就該知道什麼都瞞不住了。

杜紅衣直直地望入方慶舒的眼底看見方慶舒瞳仁猛地收縮了一下,他很想嘲諷地笑一笑,可抵不住迅疾湧來的悲傷,於是背過身再不說話推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