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沉默片刻,搖搖頭:“效果差強人意。我訓練這批喪屍差不多一年了,還是無法完全領會意思。”

失敗是顯而易見的,尹真想,喪屍沒有痛覺,沒有恐懼,除了吃人它們什麼欲望都沒有。趨利避害才有選擇可言,這種東西,怎麼能聽從人類的指揮呢?

“茱莉亞知道你在幹這種事?”他問。

老陸點點頭:“她知道。不過她一直反對,說太危險。上次捕捉喪屍的過程中,我差點被咬。她怪我異想天開,在做不可能的事。她甚至覺得我再這麼下去,就和邵天明一樣走火入魔了。”

“什麼意思?”

老陸沉默,他仰頭看著天,戒毒所的梧桐很粗壯,枝椏繁密,遮蔽住頭頂,他們隻能從綠葉彎曲的縫隙裏,看見藍色的天空。

“當年他把陸菱變成了喪屍,為了不讓她咬圓圓,就敲掉了她的牙齒,又給她穿上日常的衣服,用繩子拴著她的手腕,每天牽在身邊,和她說話……因為繩子綁得太久,右手腐壞掉下來了,他又重新用膠布綁著接上。”

尹真不由打了個寒戰。

“看見那一幕時,我也覺得女婿瘋了:他抱著個喪屍在那兒說著溫柔的話,期望那個喪屍能給他點點回應。”老陸說到這兒,諷刺地笑了笑,“隻可惜他曾經的妻子隻對他身上的肉感興趣,除了張著嘴想去咬他以外,別的什麼都不能做。”

尹真緊緊抱著膝蓋,低著頭,無法說話。

“茱莉亞說,其實是我恨我自己,沒能救活女兒,所以就把怨氣發泄在這些喪屍身上,想用強製手段,命令它們聽從於我。”老陸說到這兒,停了停,他點點頭,“也許,她說得沒錯。”

尹真回頭瞧著他,看他那張蒼老疲倦、溝壑縱橫的臉,還有白了一多半的頭發。他忽然心中湧動起了酸楚。

“老陸,女兒的事,你不要一想再想了。”他啞聲道,“你及時結束她的生命,讓她不至於拖著殘軀苟活於世,反倒是件好事。”

老陸睜開眼睛,苦笑了一下:“如你所言,我有我的道理,可是邵天明也有他的道理。他恨我對陸菱下手,我殺了那個喪屍,他就隻能把老婆燒了埋掉,再也看不見她。他恨我,讓孩子也恨我,圓圓和我說:‘外公,你為什麼要殺我媽?她又不會咬我!’從那之後外孫女也不肯見我了,父女倆把我當成了敵人,他們寧肯跟著斯傑潘那個混蛋在江那頭受罪,也不肯過來和我生活在一起。”

“老陸,你沒做錯!”尹真堅持道。

老陸點點頭,聲音沙啞道:“我是沒做錯,我走著我認為正確的道路,但最終我落得眾叛親離。想來世間之事,大抵如此。”

他說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趁著時間還早,給你看看我訓練的成果!雖說不令人滿意,嘿嘿,也不是一點成效都沒有!”

原來,老陸做了一項讓尹真吃驚的工作:他把喪屍混亂的攻擊給係統化了。

他挑選了五六個格外健碩的喪屍,解開它們脖子上的鎖鏈,然後用一根長長的棒子替代,於是他與這群喪屍的距離,就永遠保持兩米。這樣,操作者就能夠不接近它們,而指揮它們行動了。

看著老陸靈活自如地抓著棒子、引導著那些喪屍,尹真都要出聲讚歎,誰知就在這時,老陸忽然抓住那個兩米的喪屍肩膀,一躍而起,跳到了它的肩膀上!

尹真嚇得差點叫出來!

“阿真,看著!要這樣指揮!”老陸騎在那高大的喪屍肩上大喝,手裏抓著棒子,剩下其餘的喪屍原本群龍無首,但見到那五六個喪屍動作齊整,也不由聚集到它們身邊,跟著它們一同行動起來,尹真終於想起來,喪屍有群聚性也有趨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