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講故事的何小山(1 / 2)

當鋒利的刀刃再一次逼到他脖子上的時候,楊晝夢突然感到,這江湖定然是遊不出去了。

深邃的夜,月光與刀光是一樣的冰涼,兩雙眼睛都從對方的瞳孔裏看到了熟悉的苦笑。

“果然,”楊晝夢歎了一口氣,“還是那悄無聲息的好刀。”

“本來便是好刀。”對麵的人用長發遮住了大半的麵孔,“十年了,我還是尋到了你。”

楊晝夢不語,直直的坐在床上,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這一天他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發現脖子上架著一把寒徹骨髓的長刀。

刀在微微顫抖,就像某個人興奮的心跳。

楊晝夢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場景,直到此刻他才發覺原來自己真的那麼怕死。

他想大聲喊出內心的恐懼,張開嘴,卻沒有了聲音,隻覺得突然輕了許多,隻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

天旋地轉,或許這就是頭顱離開脖子後翻滾在半空的感覺,他依稀感到噴濺的血花染紅了大半的視線,月光籠罩的地麵於是黯淡而消融在黑暗裏。

他知道這就是死的感覺——不過一瞬間,卻比活著的漫長歲月都刻骨銘心。

沉默,寂靜,無邊的夜色一如無邊的宇宙。

然後他睜開眼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蓋在身上的被子早已被冷汗濕透。

這一次,夢真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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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咱們好久都沒有見麵了吧。實在是抱歉,一開始便給你說了這麼一個血腥的段子,其實我要說的這個人並不凶惡,如果現在他就在這裏的話你一定會被他溫暖的笑容所打動,當然他的心和他的笑臉一樣溫暖,畢竟我認識他都已經好多年了。但是話又說回來,誰的記憶裏沒有一些隻願交給夢境的恐懼呢?誰的腦海中沒有封印著不敢公布在陽光下的歲月呢?也許隻有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味過那些不安與彷徨後,我們才能把握那太陽升起的早晨裏無處不在的希望。

沒錯,你想必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了,他就是楊晝夢。

我認識楊晝夢的那一天是一個飄雪的冬夜,我拄著彎曲的梧桐木棍沿著城牆角挪動著步子,要是沒記錯的話,那天不是除夕就是二十八吧,你想象得到我當時身上沒穿多少衣服,而太行山下的杯水城又是那麼的淒冷,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叫花拖著斷腿眼看就要凍死在城外,你知道那時我想的是什麼嗎?

我沒有想溫暖的屋子,也沒有想可口的年夜飯,更不用說新年的新衣服了,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很是遺憾,我想起了逃荒途中失散的父母,不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我想起他們額上爬滿的皺紋,想起他們眼中絕望的目光……唉,為什麼人到了快要死去的時候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呢?也許當時我並沒有這麼想,也許這些是我事後杜撰的記憶,但如果要讓我重新在生死線上走一遭的話,想必在那生死交織的瞬間,我還是會放心不下自己的親人。

抱歉,又扯遠了,我都忘了你現在是丐幫最年輕的長老,時間寶貴,咱們現在就繼續說楊晝夢。

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朦朧中一道人影從城牆上落了下來,他落地的時候還挺費力,因為他的背上背著一個比他自己還要重好幾倍的口袋。

如果那時我沒有適時地發出呻吟,如果那時我沒有抬起需要幫助的髒手,也許我就活不到今天了。我知道男子漢是不該隨便呻吟的,但看到那個被大口袋遮擋住的後背,我的嗓子就再也不受自己的控製了,更何況我還是一個成天裝可憐的小叫花子。

然後我就看見了他微笑的臉。

也許那時我已無法體會什麼叫溫暖了,但事後想來他當時的笑容的確就是溫暖的感覺,他長的並不英俊,細長的眼睛也不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那樣英氣逼人,他的臉是普普通通的臉,不會有哪個大家閨秀對他一見傾心,也不會有哪個風塵女子對他親睞有加,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卻會讓人產生一種微妙的感覺,仿佛你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他的笑容所同化,哪怕你當時是一個就要被凍死的小叫花子。

現在我知道了那種笑的含義,那就是真誠。

我踏入江湖的時間不長,滿打滿算還不到兩年,在這兩年裏我遇到過最快的劍,也接手過最利的刀,躲開過最毒的暗器,也品嚐過最斷腸的毒藥;我結交了不少兄弟,也種下了幾多禍根,但卻找不到一個能夠與我坦誠相見的人,我不知道曾經救我一命的“真誠”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