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一直都在注意著戚少商的舉動。剛剛那一片漫漫籠著的綠色已經把他被酒精浸染過的思維驚地清醒了不少,一霎那的震撼與驚詫在那隻溫暖的手覆上來之時消退了不少。還好還有人跟他相伴。雖然不知對方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能夠做什麼,但是至少,可以信任。顧惜朝從不信直覺,可是此刻,他卻無法說服自己不去相信,不管是因為身邊已沒有其他的人可以依靠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他都隻願信這個人。
因為相信了,所以關注,因為關注了,所以能感受到他的心思,他的一舉一動。抬手、皺眉,甚至是心跳的變化,這些都在那一瞬間傳遞了過來。他不知道戚少商對他做了什麼,但現在看起來,至少不會讓情況變得更壞。
突地一下異常的心跳,幾乎讓他的神經也跟著跳了起來。他遭遇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距離太過遙遠,車廂太過陰森,看不到在他麵前的到底是什麼,但是,很明顯不是好東西。不過,不可妄動。顧惜朝很快就冷靜下來,他要看看那個人會怎麼做,然後再想自己要怎麼做。
幾乎是聽到那句話的瞬間,戚少商就下意識地一個攝魂咒拋了出去,金黃的光芒撞在小胡子的身上,卻是絲毫沒有作用。戚少商心下一凜,莫非這其實隻是個幻影?對麵的小胡子依舊在那裏笑,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倒是身後突然就起了騷動。
剛剛還看到安安靜靜坐在那裏的那些異靈們,猛然間就一個一個站了起來,脫去了平和無害的外表,露出猙獰的表情,囂叫著向他圍攏過來。綠幽幽一片,不知道有多少,如果硬碰的話,隻怕不知道要解決到什麼時候,何況那人現在還在跟自己隔了半個車廂的地方,不能不管!
眼看著那些異靈越走越近,戚少商微微眨了下眼,跳車!他想他能聽到的,他想他也會這麼做的,不要問他為什麼,他就是想的。也許是這意念太強,於是衝出移動的瞬間,他看到,綠光之中一道淺淺的藍色,閃了一閃,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
七
靜,非常非常地安靜。靜地隻能聽到不知何處傳來的蟲鳴,一聲一聲,寂寞如血。靜地沒有列車中嗚嗚亂響的異動,也沒有車輪碾過鐵軌的聲音。
暗,灰沉沉的暗,四周隻有濃濃的霧氣嫋嫋纏繞,淺淺地反射著不知何處打來的光,隻剩模糊的灰白色。
冷,令人窒息的冷。一點一點被夜霧撫摸著磨蹭著從一個一個毛細孔中滲透進來的冷,順著血液漸漸凝滯,連身上的毛皮外套都不甚管用。
這又是一個怎樣的所在?
戚少商四顧環繞,霧很濃,不止籠著他的身體也隔斷了他的視線,看不到太遠的地方,也看不到身邊究竟還有沒有人在,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自己人。戚少商翻開自己的手掌,平實的掌心中隻有深深淺淺的紋路縱橫交錯著,一條一條是命運的昭示,一個一個是人生的交叉。不知道這個交叉點將會指向什麼,戚少商猛然收攏起手掌,抓握成空拳,仿佛在握著什麼珍寶,小心珍重,嘴角微顯笑意。
血咒,以己之血,兩命相係,可許不可解,從此以後不同生,但共死。連紅淚都沒有想到過的,卻幾乎是毫不考慮地就對他用了,或許是因為紅淚還可以自保,或許,隻是因為他是他。自己的手指劃過他掌心時,那一瞬的收縮和細密的掌心紋路,冰冷地灼傷。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裏,不過至少他還活著,那麼那個人,也不會有事。還好對他念的,是血咒,否則這會兒情況隻會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