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什麼都做不了了,他隻能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地上的女子努力地張著嘴,顫顫地抖抖地,卻吐不出一個音節。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微彎曲,慢慢地攏成一個半球,懸在身體的上方,似乎在很用力地想抓住什麼,是那個推倒她的人,還是其他的什麼?顧惜朝都不得而知,他隻知道,這女子的力氣一點一點地被帶走,她的手無力地耷拉下來,她的皮膚漸漸變得蒼白、繼而染上了灰蒙蒙的色調。破碎的玻璃橫陳滿地,聚攏起這樓道內所有的光亮,映照出生命的流逝。
玻璃旁女子的呼吸漸漸微弱,玻璃下魚兒的身影慢慢淡去,可那兩個畫麵卻不停地在眼前腦中交織纏繞,剝奪了他視覺聽覺感覺的自主,壓迫地他快連自己的呼吸都無法掌握了。他突然很想動一動,仿佛隻要能動就能從這個夢魘中逃出去的,或者,那是真的。是誰的聲音嗎?不,那是他自己的!
從指尖傳來的錐心的痛,十指連心,原來古人沒有說謊。可是不管多痛都要動,不管多痛都不能放棄。光亮的玻璃破碎的地方,有另一個人的人影一步一步地走過來,映在殘存的玻璃牆上,未知的恐懼。
動,動啊!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他的幻覺還是是個未知的世界,總之都不該是他該在的地方,他還有抱負尚未實施,他還有女友尚未婚娶,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怕,不可怕,隻要脫離,隻要脫離,隻要脫離!
“幫我!!”意識清明的瞬間,耳邊閃過女子無聲的請求,他一抬手打翻了架子上的相冊,明晃晃的節能燈下,女子燦爛的笑容越發蒼白詭異。那是公司三十周年紀念酒會上的照片,那麼,他在哪裏?
(八)
這似乎是一個靠牆的房間,室內所有的光線都來自於右前方那個不大的窗戶。白日的陽光從那個玻璃窗打進來,堪堪讓他看清現在所處的環境。
一排排一人半高的塗抹著淡青色亮光漆的資料架,資料架上是摞放著的一排排的文件夾,緊密地不留一絲縫隙。資料架旁邊,大大小小的紙箱堆疊擺放,把空間的利用發揮到了極至。架子上是厚厚的已經有些發黑的塵,原本色澤鮮豔的紅色、綠色、藍色的資料夾也都被沾染地灰蒙蒙的,就連橙黃的紙箱也變得非常黯淡,在在都顯示出了這些物品已經在此擺放了很有些年月了。
很明顯,這是一個檔案室,而從剛剛跌落的紀念相冊看來,這裏很可能還是傅氏的檔案室。傅氏的檔案室,顧惜朝幾乎都沒有去過,他在傅氏負責的是設計這一塊,跟檔案整理儲藏根本是毫不相幹,所以他不可能自己跑到檔案室來,尤其這裏,看起來還是被廢置的。那麼,他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呢?
顧惜朝很清楚地記得,他當時是拿著林子給的名片去找心理醫生的,隻是不知為何在那個地址上的竟然是一座大莊園,很張揚地占據著城市中心的莊園,詭異的地方詭異地見不到一個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大門,可一推開卻又不知怎地轉到了個莫名其妙的所在,見到了魚,見到了大片大片冰冷的血痕,見到了死去的人,還有那越想離開越無法離開、越想逃走越無法逃走、窒息的、驚嚇的、恐懼的陰影。就在他以為自己會不會就死在那裏的時候,他卻來到了這裏?
顧惜朝突然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從手臂沿著神經驟然反射到大腦皮層的的疼痛感讓他的意識刹那清明,他確信,自己還活著,至少現在這一刻還活著,而且,眼前的一切並不是他的幻覺。他是真的真的,就在一個瞬間來到了現在這個幾乎沒有人光顧的檔案室。可問題是,他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