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葉捧著照片,在床山半依著身子,怎麼也想不出還有誰可能會拿到自己的照片,自己手上的那些東西臨走時都扔在妹妹那兒了,現在自己手上都拿不出這樣的照片了。
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我快畢業了,想留個紀念,你能幫我拍幾張照片嗎?”那是韭葉臨近畢業的某個晚上,在學校附近一條幹涸的小河邊的公園裏,韭葉和他坐在草地上,韭葉將頭枕在他的腿上,把目光從藍天上的星星,移到他的臉上。
“當然可以。拍多少都行,我那新的數碼相機終於派上用場了。”
拍照的那天,韭葉穿著那身潔白的連衣裙,走出校門,躲在旁邊樹底下的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心裏漾起憐惜。
“怎麼穿上這個了?”他問她。
她臉色突然一暗,犯了錯誤的心慌:“穿這個不好哇?”
“誰說不好了,簡直就是純潔的天使,一會兒拍照,周邊的環境都會黯然失色!”
她以為他不喜歡她穿這件衣服,想,你給我買的生日禮物你居然不喜歡!
原來是在做鬼嚇人!
“哪有那麼誇張。”她甜甜地笑著,飛到他的身邊。
拍照的時候,她被他指揮得像個陀螺:
胸挺高一點,
眼睛凝視側方,
笑一笑,
哎呀,這樣太傻了
別像根柱子立著啊,做個動作,來個造型,
雙臂張開,往前走,好……
那一天照了很多照片,校園裏校園周邊,最後還去了常常一起數星星的那個公園裏也拍了幾張。
照片也是他拿去打印的,中午在那個公園樹蔭下的長椅上,她和他清點欣賞著那些照片。
“我最喜歡這一張了,這個我得收藏一張。”他舉著一張照片左看看,右看看,遠一點再近一點看。
“是他!就是他拿了那張照片!”韭葉被自己的叫聲從陶醉中喚醒了。
沒錯,這張照片就是他那天帶走了,後來害得自己又重新打印。
韭葉的心情隻用了一秒就從無比的興奮切換到了無比的失落。
他把這張照片扔了!那就是說,在他那裏,她已經什麼也不是了,徹底地滅失了。
照片怎麼會是完好無損?按常人習慣,誰會把整張張片直接扔掉呢,怎麼也得撕成碎片才處理啊?韭葉不斷地為自己尋找一個信念的支點,堅信她一定還在他的心裏,就如他一直還在自己心裏一樣。
他現在跟陶俊住在一個小區了?
韭葉在一個周末,竟然鬼使神差地跑到了陶俊那個小區門口去溜達,帶上一副大大的墨鏡,注視著大門口進出的每一個人。一個下午過去了,沒有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懷疑:若是撞見,還能相認?還是原來的模樣?還會是那張心事重重的臉?
韭葉在附近簡單吃了晚飯,推著自己的自行車準備去接單,總怕那最關鍵的一刻被錯過,又跑到小區的門口去觀望。正在盯著一個人的背影好奇的時候,一輛寶馬車停在了身邊,從駕駛室裏探出一隻腦袋:“你在這兒幹嘛呢?”
韭葉一下午的注意力都在進出小區的人身上,早把陶俊住在這個小區的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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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葉自從拿到陶俊送來的那張照片後,腦子總在不停地閃回曾經的歲月,那兩年有他駐紮在心裏的那段日子。
那時他剛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不久,雖說年齡不大,卻與同齡的人有所不同,看上去可不像那種雄心勃勃,意氣風發的青年,物理上的形單影隻,和思想上的孤單寂寞,還有不苟言笑的麵部表情,就是韭葉從認識前到認識後的相當一段時間印在腦子裏的他的畫像。隻是後來,韭葉跟他墜入愛河以後,他的言語和動作裏才逐漸散發出一些陽光和青春的氣息。
“你怎麼總是老氣橫秋的啊?”韭葉跟他好上不久,揪著他的臉皮,一邊抖著,一邊這樣問他。不過好上之前,韭葉把那稱作老練持重,說看著心裏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