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壺,以防鉤吻花瓣的殘渣弄濁了剩下的酒:“是母後從前取得名字,這法子也是他想的。”

鄴王想起那女子,心下不知什麼滋味,有一瞬間的恍惚,卻隻道:“她是有才情的。”

瑞臻不答話,仿佛不便和別人談論自己母親那樣,隻將酒杯端起遞給鄴王。

鄴王伸手接住酒杯,將瑞臻的手也包在其中,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太過複雜和犀利,直叫後者有些心驚肉跳,想抽出自己的手。但鄴王抓得很緊,瑞臻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心中不由有些慌亂。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發現不妥了麼?!還是看出自己有什麼異常?!

正胡思亂想間,鄴王忽然鬆開手,猛然失去力量讓瑞臻微微往後倒了一步。他穩住身體,抬眼看鄴王,見後者盯著眼前的酒杯看了幾眼,對他笑道:“你這還是頭一回替朕倒酒。”說罷,端起來送到嘴邊。

瑞臻感覺有隻手狠狠揪住了自己的心,呼吸也不由屏住,大氣兒都不敢出。眼見鄴王一口飲盡,將空了的杯子放回到桌上,他才略微鬆一口氣。

杯壁上的殘酒漸漸聚集到底部,就像流動的血液。

瑞臻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房中太安靜了,他們竟然都沒有說話。不能這樣的……不能這樣的,會被看出不妥來。他腦中拚命想著該說些什麼,竟有些慌亂,開始口不擇言:“我也很少喝,原先馮啟雲在的時候,把宮裏的酒都藏起來了。他是個愛酒如命的,一天不喝都不行……”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

他放在桌上的手又被鄴王攥住,略微有些疼,卻不知為何不敢亂動。

“你今天話特別多。”鄴王溫聲道,卻讓瑞臻一驚,明白自己的失態,臉色頓時有些發白。

鄴王見他這樣,隻是微微一笑:“但朕喜歡。你再多說一點。”

“……說什麼?”瑞臻已經下意識跟著鄴王的腳步走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著麵前這男人,明明看他喝下去了,一整杯都喝下去了,為什麼他還坐在那裏?!

鉤吻是極為霸道的毒藥,不消一刻就該見效才是。雖說他用的隻是幹掉的花瓣,可是他放了那麼多!

“不如說說你幼時的事吧。”鄴王說。

瑞臻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鄴王像並不在意,自顧自接著道:“不想說?那也無妨,朕先說說吧。”

鄴王眼角都含著笑意,但他溫和的麵孔落在瑞臻眼中卻是異常可怖,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一樣,讓他控製不住想遠遠逃開,偏偏身上沒有一絲力氣,連掙脫鄴王的手都做不到。

“你該知道鄴國尚武,自古就是強者為王,弱者要麼一世安分守己,要麼死無葬身之地。朕有幾個兄弟,幼時母親娘家勢薄,我們母子二人處處忍氣吞聲,還要提防著陰謀暗箭。宮裏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下毒,神不知鬼不覺啊……”

鄴王說著,一隻手把玩著那隻酒壺,偶爾撞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讓人心驚肉跳。

聽他說到“下毒”二字時,瑞臻臉色徹底白了。而最後鄴王一鬆手,酒壺落在地上應聲而碎,清脆的聲響叫瑞臻受了一驚。

血紅的酒液灑了一地,甜膩膩的香氣馬上升騰而起,他心中卻隻有一個念頭:

他知道了!

瑞臻絕望,卻又不明白那男人要做什麼,既然知道了,怎麼能毫不在意喝下去呢?!既然喝下去又為什麼沒有效果!

“為了活命,”鄴王抓著瑞臻的手鬆了鬆,無視後者一下子跳開,一臉驚恐地站在離他兩丈遠的地方,繼續道,“朕三歲的時候就每日泡藥浴,那裏麵都是各種奇毒,很疼,但……能讓人……百毒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