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番外
永隆元年正月十九日,武後登洛陽城門樓,宴請諸王諸司三品以上及諸州都督刺史,改元永隆,大赦天下。
上官婉兒趁此時機將遠在邊境流放的義父上官令煌接來長安與自己同住。
才剛過三十而立的上官令煌,因在邊境染上重病,又常年得不到較好的診治,以至於回到長安後便倒床不起。上官婉兒終日服侍與榻前,端藥遞水,無微不至。
這一日,下朝後,天後賜了她長白山人參,好讓她帶回上官府救治上官令煌。
“婉兒,”喚住一腳已經踏出棲鳳閣大門的身影,天後絲毫不見歲月痕跡的臉上,漾動著點點倦意。
“是,娘娘。”婉兒回身行禮。
天後歪臥在軟榻上,滿目的哀傷使她看上去徒然一下老了十多歲。
“本宮今日來,時常夢見弘兒。”天後嘴角彎起一抹笑意,沉浸在昔日的回憶裏不可自拔,“弘兒這孩子,自小聰明伶俐,本宮說的,他都照聽。既不像賢兒那般率性而行,又不像顯兒那般懵懂不知事。弘兒,真是個好孩子。”
上官婉兒也不知該如何接口,隻得沉默無聲的聽著天後自說自話。
“婉兒,你不知道,弘兒這孩子有多聽話。”天後微笑著說著,“本宮記得有一次,皇上帶他出宮遊玩,給他買了個紙鳶。那東西他從未見過,喜歡得不得了,但還是留著帶回來送給本宮。那時本宮問他……”
“弘兒,這紙鳶是誰給你買的?”剛立後的武氏笑吟吟的看著麵前的少年。
“是父皇買的。”少年李弘將紙鳶遞給武後道,“弘兒要將它送給母後。”
“為何?”
“母後是弘兒最敬愛之人,弘兒喜歡的,都願意送給母後。”
記憶裏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旋繞,記憶中那道身影卻已不複存在。
天後長歎一聲,闔上眼簾,悵然的水花在眸底閃爍。
他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對自己從未有過私心,可我呢?我這個做母親的,給過他什麼……
將他禁在東宮,奪走他心中的摯愛,最後……
最後甚至奪走他的生命……
天後伸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話語裏含著一絲哽咽,“弘兒,本宮不該……不該啊弘兒……”
看著殿上那遮掩不住傷痛的人,上官婉兒默默無言的退了出去。
上官婉兒抱著裝有人參的錦盒回到府中,吩咐下人熬了,自己徑直去到上官令煌的房中。
“義父,”上官婉兒坐在軟榻邊輕聲喚著已入昏迷的男人,“義父……”
上官令煌悠然轉醒,費力的掙開雙眼看向身旁的人兒,“婉兒,你回來了……”
上官婉兒眼眶陡地一紅,“是,義父,婉兒回來了……”
上官令煌微微一笑,艱難的伸出手輕拭去婉兒腮邊的淚水,“傻孩子,怎麼哭了?”喘了口氣,接著笑道,“方才,我看見敏之了……”
“賀蘭敏之?”上官婉兒一怔。
“是啊!”上官令煌咳嗽了幾聲,婉兒忙上前柔柔拍著他的後背。
“我看見敏之,很快樂,很幸福……”
上官令煌反手握住婉兒,焦急問道,“婉兒,敏之是否真的幸福,快樂?我聽下人們說,賀蘭敏之早在多年前便被流放邊境,途中染病去世……是不是真的?”
上官婉兒知道天後為了隱瞞此事,而修改史書,將賀蘭敏之以流放途中病逝來昭告天下。其中真正知道真相的,朝中隻有周國公武承嗣,被天後幾度召喚回朝的禦史中丞狄仁傑和自己三人知道而已。
“義父……”
婉兒猶豫了,不知是否應該將此事告知上官令煌。
不說,義父心中難以安寧,說了,便是泄露皇室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