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色彩斑斕總是教小時候的他驚喜,每每看到一城盛開的紫陽花,他都會跟表妹歸蝶偷偷溜出天守,在山野亂跑亂叫,成為兩個頑皮的野孩子。
「在想什麼?」濃姬把盛住藥膳的托盤放到病榻旁,輕聲問道。
凝視窗外雨景的光秀很快就回過神來,回首向他這位嬌豔的表妹報以一笑,「我想起紫陽花……昔日在稻葉山城盛開的紫陽花。」
「紫陽花嗎?你這個人就是念舊。」濃姬的明亮的鳳眸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感,「但是光秀,你有沒有想過所謂的過去根本沒有什麼可以追憶?因為在過去麵前,任何人都是那麼的弱小,什麼都無法改變。」
愈是讓人懷念的事物愈是教人心痛,因為往事隨風,一切都吹得太遠,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往雲層的最深處,再也抓不回來。
世上沒有什麼比起不能改變更令人心痛和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想念,根本就是折磨自己的酷刑。
她的一番話似是包含一種無奈的怨意,光秀聽在心裏,覺得很不舒服,他輕拍濃姬的肩膀,擔憂地喚道:「歸蝶?」
濃姬拋拋頭,向光秀擠出一個笑容,並催促道:「沒什麼。別愣在這兒,藥膳都放涼了。」
「歸蝶,這些年來過得好嗎?」光秀淺嚐一口濃姬親自泡製的豆腐清湯,心裏大讚這位表妹廚藝大進。
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不錯,但我討厭這樣的生活。」
光秀伸去拿木筷的手聞言凝在半空好一會兒,「為什麼?」多年不見,眼前的歸蝶的變得非常陌生,自己再也無法揣測她在想什麼。昔日那個單純的小女孩,似乎已經在歲月中走遠,遠得辨不清麵貌。
「因為信長有一雙強大的羽翼去保護每一個人,也為每一個人築建溫巢,讓每個人都沉淪在他的溫柔中。」
溫柔?光秀露出迷茫的神情,因為信長總是以強者姿態在他眼前出現,狂放而霸道,除了在金崎撤退戰那夜,信長臉上那焦躁和懼怕的神情……但無論如何,溫柔一詞,光秀倒覺得是風馬牛不相關。
濃姬續道:「我是蝮的女兒,奔馳於沙場,這才是屬於我的生活。在歧阜城的生活實在悠閑得令我覺得鬱悶,人也變得怠惰。我的人生,不該如此… …所以,下一場戰爭我決定要跟隨信長出征。」濃姬說得雲淡風清,也說得理所當然。
「歸蝶——」光秀大驚下牽扯了腹間的傷口,立即痛得擰緊眉心。
「信長已經允許了。我是蝮的女兒,是不會輸給那些雜碎的。」濃姬按住光秀的雙肩,要他冷靜下來,「你就安心在這兒養傷吧。」
光秀自知濃姬說一不二,隻得苦笑,「那麼你自己要小心了。」他的秀眉皺成兩座小山,襯上他蒼白的麵容,倒真讓濃姬感到一陣憐惜。她的表哥嘛,就是喜歡用這副楚楚可憐的神情讓她產生罪惡感。
濃姬的目光落到光秀幾乎沒有碰過的藥膳上,伸手觸摸碗碟,覺得仍是溫熱,便站起來道:「快吃吧!別浪費我和信長、蘭丸的心血,我先出去了。」
「信長大人和蘭丸?」光秀愕然瞪大了一雙明眸,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濃姬停下了腳步,然後哀怨萬分地說著:「食材是蘭丸天未亮就上市場買的,而信長也蹲在廚房大半天幫我看火……」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愈說愈扯,不過為她表哥著想,善意的謊言也不怕多說,她表哥是標準的受軟不受硬。下回說秀吉為他爬樹摘水果,勝家為他劈柴好不好?
光秀的臉色愈聽愈慘白,終於忍不住揚出一掌叫停,而另一手則掩住嘴巴,「可不可以不要再說?我想吐……信我,我會把它們吃光的。」
「這樣才是乖孩子。」濃姬彎腰拍拍光秀的麵臉頰,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故意湊在光秀耳邊柔聲道:「表哥,如果覺得跟在信長身邊太寂寞,記住告訴我,作為表妹的我定會為你排解寂寞的。」她邊說邊執起光秀的手在他的掌心裏畫圈圈,又不時送他幾個媚眼,令光秀的脊骨即時涼了半截。
砰的一聲巨響,房間的紙門忽然被人用力拉開,然後一把平靜得令人發毛的聲音響起:「阿濃,聽說你好像是來照顧你表哥,而不是來勾引你表哥。」好一對小別勝新婚的狗男女,他們當他是死的?
看到自己的夫君首次在她麵前發怒,而且還這樣可愛,濃姬立即露出一個天下無事國泰民安的太平笑臉,「不過是表兄妹聯誼一下而已,你就不要吃醋啦!」他擁有那麼多下屬,不是連一個表哥都要跟她搶吧?
「出去。」知道自家妻子有多麼強大的殺傷力,信長簡潔地下了命令。
「是、是、是。」濃姬又回頭向光秀拋了拋媚眼,這才向信長行禮告退,還好心地為他們關好門。
「你很享受是不?」看到光秀的目光始終離不開濃姬,信長冷冷地問。
「不是。」光秀心中打個突,慌張地揮手又搖頭,目光落在藥膳上,想起濃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