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實力也不算低,隻要不是忽然橫空冒出來一尊魔聖,不會有人奈何得了這個陣法的。”
在這個世界的世界觀裏,雖然有著魔域的存在,可整個世界就好像隻有他一個魔修一樣,剩下的都是些充數的掩碼npc。他連一個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同類都不曾見過,更不要說魔聖這種登峰造極的存在了。
見他確實極有把握,陸濯才終於漸漸安心下來,也朝他笑了笑,陪著他將一頓飯慢慢吃完。
初春的天氣少有這樣明媚晴朗的時候,蘇時起身同愛人一道收拾著桌子,明亮溫暖的陽光從窗外落進來,就叫整間屋子都安逸得叫人無端生出懈怠懶意。
昨夜幾乎折騰一宿,今早又忙著去加固陣法,其實沒能怎麼好好休息。蘇時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身體忽然被擁住,緩過神來,已經被攬著放在了院中被和暖陽光攏著的躺椅裏。
寬大鶴氅迎麵覆下,隔絕了風裏的最後一絲涼意。陸濯半蹲下來,稍抬起頭緩聲開口:“哪怕小睡一會兒,有事我便叫你,好不好?”
愛人就在身畔,自然沒什麼不好。
蘇時笑起來,摸索著撈住那隻替自己蓋著他大氅的手,語氣透出難得溫慵疏懶:“我知道保重自己。這樣的日子我是過不夠的,不會就舍得這麼離開,你也不要老是擔心我……”
他說得仿佛隨意,眼裏光芒卻極誠摯。陸濯眼眶一燙,俯身擁著他,臉頰輕輕摩挲上額頂,握著的那隻手緊了緊:“好,我不擔心。你閉上眼睛,我陪你歇一會兒。”
這些個世界下來,陸濯也已漸漸發覺了愛人的習慣。
時常要獨自麵對各類危機,神魂又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暗傷,蘇時的睡眠其實極淺,除非回到主世界那個不會有威脅的主控室裏,否則很難會有多安穩的休息機會。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每次到了他的身邊,那人都會補償似的頻頻犯困,像是要把那些睡不夠的覺都滿打滿算的補回來。
對這件事,陸濯從來都覺得榮幸之至。
溫暖安定的氣息落了下來,果然就穩穩留在了身畔,安穩倦意悄然滋生,倒比安眠的藥劑還要更好用。
蘇時放鬆地闔了眼,握著他的手稍側過身,放縱倦意湧上來,在暖洋洋的春日裏輕輕打了個嗬欠,舒展身體沉沉睡去。
……
才沉入睡夢,他卻忽然隱約覺出些不對。
他也曾做過不少夢,可從來沒有一次,眼前竟是一片古怪的茫茫白霧,仿佛被扯入了什麼新的圈套之中。
意識到情形似乎有些異常,蘇時便立時心生警醒,想要立即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神魂之力竟仿佛被憑空封印了一樣,無論如何都依然身處濃霧之中,嚐試著調出係統,鈴鐺一味叮當作響,卻也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蘇時蹙緊了眉,向四處掃過一圈,正要選定個方向去探一探路,忽然被一陣強勁引力扯得腳步不穩。隻來得及將神魂盡數塞進鈴鐺裏藏好,僅餘的虛影便身不由己朝濃霧中跌了進去。
*
“這樣——真的能行嗎?”
賀天闌神色為難,望著眾人在眼前忙碌不停,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
他們沒能追得上聖君,反而被徹底甩開,將能找的地方搜尋了個遍,也沒能找到聖君的蹤影,那兩人竟像是憑空消散在了天地間一般。
聖君野心昭彰,絕不可能這就服了軟,一定隻是暫避鋒芒,要不了多久就會再卷土重來。眾人雖然心有不甘,卻畢竟大都受了不輕的傷,法力也已耗空,急需找到安全的落腳之處調息修整才行。
恰好清虛道人將清化送回了玄天宗,也已將情況說明,眾人商議之下,便暫往了玄天宗落腳,卻不想竟又機緣巧合遇上了玄天宗那位老祖宗級別的太上長老出關。
這位太上長老雖然修為隻是尊級,卻深諳各類上古法陣,如今雖然已垂垂老矣,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仙逝,卻依然在玄天宗中備受尊崇,年年將延壽至寶送去助他再續陽壽。
賀天闌原本隻是存著晚輩的心思與眾人前去謁見,卻不料那太上長老仿佛當真有些門道,隻望了尚在昏迷的清化一眼,居然便看破了他記憶中封印,攀談之下,更是又主動提出出能借清化體內真元布陣,將蘇鴻漸殘魂召回凝聚。
他當初追隨聖君,便已吃了知人知麵不知心的虧,如今除開蘇鴻漸看誰竟都不完全可信。可眾人卻早已近被愧疚壓垮,聽了那長老所說,竟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片刻不停地忙碌了整整一夜。
“那法陣我也不曾見過,隻覺得神異奇特,恐怕確實有些意外之效。”
玄空仙尊緩聲開口,抬手按住他肩膀,語氣隱約歎息:“無論有用無用,也不過是求個安心罷了。若不叫他們做這些,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賀天闌一怔,心頭卻也甫地生出黯然蕭索,終於沉默下來。
蘇鴻漸想盡辦法叫他們活了下來,可那時的傷痕卻畢竟太過深刻,即使是活下來的人,隻怕也要永遠活在無邊愧疚懺悔之中。
他想叫蘇鴻漸回來,隻不過是因為他對蘇鴻漸既敬且佩,無法接受那人竟受聖君那般無端折辱,可眼前眾人卻分明不同。
親手犯下的錯誤,甚至已經沒有了彌補和被原諒的機會,於是每一樁被揭開的真相就都成了透著寒氣的利刃,而與強烈愧悔伴隨的無能為力,是足以生生折磨垮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