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還是沒來得及解釋。

灼燙的氣息不由分說地將他卷入其中,唇齒間蔓開些許血腥氣,混雜著劫後餘生冰冷鹹澀的液體,洇開極複雜的沉重滋味。

蘇時的力道漸漸緩了下來。

就在剛才那段時間裏,維諾的心裏究竟有多煎熬,他終究沒辦法切身體會。

他什麼都不能說,當然也無從解釋。這樣的發泄,似乎已經是他所能給出最有效的安慰了。

一方徹底交出了主控權,隻剩下溫柔的包容和配合,卻又像是在無言的道歉,反而催生出另一方更加深重的忐忑和後怕。

維諾的手臂微微戰栗,越發用力地攬住懷中柔韌的身體,低頭喘息著抵在他頸肩,淚水無聲地落下來。

“不要再受傷了,我很害怕,戴納……”

蘇時的胸口忽然疼得喘不上氣。

他完全做錯了。

對方現在還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他原本隻是想著這樣可以多少叫維諾有所發泄,多少可以安慰到那個人,卻沒有意識到,這樣反而會將他推向絕望的深淵。

實在想不出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麵,蘇時隻能閉上眼睛,心裏卻已經亂成了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都已經徹底暗下來,維諾的情緒才終於漸漸冷靜。

對方一言不發地躺在床上,反而叫維諾難以自製地生出些心虛。小心地抱著蘇時清理過身體,又幫他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換了新的床單,抱著人輕輕放了上去。

戴納昏睡的時候,他也經常來這樣照顧對方,這樣做起來居然還十分熟練。

蘇時向來不擅長裝睡,維諾當然也知道對方沒有睡過去,隻是當他惱火自己做得太過,也心虛得不敢開口。在床邊靜靜守了一陣,見對方依然沒什麼反應,才俯身在他額上輕輕落了個吻。

“我出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叫努亞來照顧你,我很快就回來……”

他的語氣放得極軟,蘇時到底還是不忍心就這麼裝死下去,忽然抬手拉住了那個就要轉身離開的人,沉默片刻才輕聲開口:“外麵還有很多事,必須要你親自去做,是不是?”

維諾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這麼問,卻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輕柔地撫了撫蘇時的發尾:“剛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多少要出去露個麵。餓不餓,我給你帶些東西回來吃好不好?”

“不,我倒是不餓。”

蘇時輕咳一聲,半撐起身望著他,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其實是想說,如果你還有很多事,就先去忙你的,也不用過一會兒就回來看我一眼……”

“然後你就趁機再跑出去,看準時機殺出來,把我嚇到心髒病發作?”

維諾啞然失笑,胸口淤塞著的一口氣也終於舒了出來,屈指敲了下他的額頭:“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就隻好把你拴在這裏了。”

“你放心,我不會再跑出去了。”

迎上他眼裏難得輕鬆的笑意,蘇時終歸還是沒舍得開口,隻是柔和了眉眼輕輕點頭,覆在他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去忙吧,我歇一會兒。”

他確實被折騰得夠嗆,這句話也實在挺有說服力。維諾啞然失笑,替他把被子蓋好,又湊過去吻了吻額角,才終於起身快步出了門。

守在樓梯口的中尉見到他出來,立刻快步走過去:“維諾殿下。”

“我總覺得他還有什麼事沒說……幫我多留心,我很快就回來,有什麼事立刻通知我。”

維諾微微頷首,低聲囑咐了幾句,又叫中尉記得去給戴納弄些吃的,才快步往辦公室趕回去。

屋子裏安安靜靜,中尉敲了兩下門,把門輕輕推開,卻忽然怔忡著立在了原地。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元帥倒下的樣子,可眼前的情景,卻頭一次叫他背後止不住地發冷,喉間也像是被什麼給死死扼住,喑啞得發不出半點聲音。

床上的人側身躺著,後背曲起微弱的弧度,因為咳嗽而輕輕顫抖著,殷紅的血色已經染透了枕巾和床單。

可那些血卻像是流不盡似的,隨著他低低的咳嗽,依然往外不停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