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梅下樓來並不把家醜露到外麵,想二人已經知道了她與冷蘇黎一大早吵過架,再去裝作如膠似漆就顯得假。她並不與冷蘇黎講話,隻是忙前忙後的往餐桌上端飯送菜,全把怒氣發泄到手中的事情上,故意把鍋碗碰得叮當作響。那叫阿旦的小女孩果然人如其名,胖乎乎,圓溜溜,像個“蛋”,不僅外形遵照名字塑造,性格也沒有脫離姓名的軌跡,仿佛投胎時忘記喝孟婆湯的怨女,一副冷淡淡的模樣,誰的好也不消受,倒好像白慧梅對冷蘇黎的積怨全部寄托在她身上。子君逗了她兩句,她高傲得像滑鐵盧之前的拿破侖,子君轉瞬對她就失了興趣,心想這女孩兒真討厭。飯間玫瑰無意中問起為什麼孩子三歲了二人才結婚,冷蘇黎礙於子君在場,打諢道:“依你們西方人的開放程度,這問題最不該由你問。”原本子君自顧自吃東西,聽玫瑰這麼一說,真仿佛冷蘇黎是他刀叉下的牛排,一片一片剁碎了泄恨,冷蘇黎話音剛落,子君賭他的話眼兒,道:“那我問。”冷蘇黎一時愣住,白慧梅在一邊把話接過去道:“男人都是蠟燭,不點不亮,沒有危機感就不會珍惜。”說完瞄子君一眼。冷蘇黎幫腔道:“都是老黃曆,翻他做什麼,不提也罷。”白慧梅一壁給阿旦喂飯,頭一壁也不抬道:“忍痛堅持到這一步,終歸是比一走了之強。”她說這話,子君便打鼓心虛了,不隻是在用遠走高飛來威脅冷蘇黎還是在射影當年的自己,又舍不下臉麵自作多情,活受罪還要笑著予她開解,道:“好比新買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好看,穿在自己身上就沒滋沒味,便無端怨恨起來。在我看都是無事生非,因為看不完全自己穿著時的樣子。蘇黎錯不了!”她仍忍著痛,淤青全在身上。子君講出這話反倒為自己解開了枷,她已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到此地步定有子君理解不透的學問。冷蘇黎見不得白慧梅半點出神,厚愛必藏之,即便折磨也隻能由他,把她囚成他的鳥,相夫、教子、居家、敬老。冷蘇黎在場,從不見白慧梅臉上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