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直腸子的黑老二,他一席話道出多少人的疑惑,更引得鶴一行一頓怒罵:“卻邪之人是千載難逢的奇特藥引,遇火呈焰;遇水結霜。別說長命百歲,若能輔以古方,長生不老,青春永駐都是唾手可得。不信?不信你看看這些幽冥穀的人,他們二十年前什麼模樣恐怕許多人都親眼見過,二十年後他們依舊容顏未改,鬢角如墨,難道真的是深厚修為所致?假若真是多年修為,那麼少林寺主持,武當派掌門,功夫一等的高手,為何也英武難敵當年?”
一席話說的人人蠢蠢欲動,躍躍欲試:“走,挖地三尺,就算卻邪是個人參精,咱們也要挖出他來,生吞活剝!”
鶴一行冷喝:“無知,人參精生吞活剝自然是好,可卻邪這樣用就太浪費了。”
有人湊上來,巴巴的求:“鶴公子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無非是先母留下的幾句遺言,或可為大家參詳。先母說過,卻邪乃是天地至寶,遇藥為引,增效無窮,遇毒為蠱,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有古方指引,將其功效發揮至最大,別說長生不老,就是立地成仙,也輕而易舉。”他言之鑿鑿,令人難以懷疑。
“鶴公子如此說,我們豈有不信的道理?哈哈,哈哈。”笑聲空洞,後麵又添多少阿諛逢迎,眾人紛紛附和,把個鶴一行說的飄然。
“古方確在我手。隻要大家齊心協力,找出卻邪之人,我鶴一行絕不會虧待諸位。我鶴梅山莊素來言而有信,一諾千金。若有人不信的話......”他還未說完,已經被嘈雜淹沒。
“鶴公子怎會騙人?”
“天下第一誠信乃鶴梅山莊,這是婦孺皆知的事,怎會有人還說不信?”
“鶴公子太會說笑話了,哈哈哈。”
......蘭遲一字不漏的聽著,喉嚨泛起一股腥甜,她想吐,上麵那群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家夥,令她難以抑製的惡心。
“依我看,幽冥穀那三個殘匪既然敢跳下懸崖,定然熟知地形,說不準是打算從崖底逃生。鶴公子,不如這樣,你帶諸位英雄繼續在崖上守候,我等下去看看,若真能運氣好,手到擒來,定回來找你。”
“哼,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你菏澤幫做的就是坑蒙拐騙偷的生意?”
“青城道長,你怎麼這樣講話?我菏澤幫何時惹過你嗎?”
“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不信你會找到卻邪之後再回來.......”
嘰嘰喳喳,亂做一團。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吵喧鬧,不可開交。最後還是鶴一行怒了,招呼所有人一起下山去找,這才安靜下來。
耳聽腳步聲漸遠,蘭遲嘴上的大手也挪到了她的右肩,微微使力,輸入一股強勁內力。伴隨而來是股幽香,與雪沉何其相似。蘭遲勾起唇角,她早猜出身邊何人:“師公,他們走遠了,為何還不點燈?”墨硯子身子一僵,望向洞口星星點點射進的日光,說不出話。
反倒是坐的稍遠些的無名替他答道:“此洞就在崖下咫尺之處,若點燈,難保他們不會發現。”
蘭遲聽了,低下臻首,許久無話,不知聽懂了沒有。
無名貼心的靠過去,輕輕拂去她鬢角灰塵,好似隨心的問:“怎麼都沒聽你說過你家人?你家在哪裏呢?”
蘭遲這才抬起頭,大眼無神,左右耳洞裏也開始滲出血漬:“我家,在幽冥穀。”
“幽冥穀?”無名眼看著那鮮紅從蘭遲的七竅中緩緩流出,心揪做一團,卻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幽冥穀之前呢?你祖籍哪裏,你父母可還健在?”
蘭遲歪了歪身子,無力的靠上洞壁:“我家,二十多年前,還在十五峰。”
十五峰,前秦與後陳兩國交界處,乃咽喉要道,易守難攻,是兵家必爭之地。二十多年前,甚至更早,山不歸前秦,亦不歸後陳,而是歸屬於一群響馬盜賊。
“我父親便是那占山為王的賊首。”蘭遲有氣無力,邊回憶邊緩緩說道,“當年,我還小,隻記得有一天,山前山後來了兩股人馬,磨刀霍霍,劍拔弩張,天天擂鼓宣戰,弄的山裏人心惶惶。父親卻不慌張,他說十五峰多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隘口,就是千軍萬馬,熬個把月,踏平固若金湯的十五峰也非易事。”
“誰都篤定這一仗要持久數月,誰都沒料到次日兩股人馬同時派了使者來勸降。我那時第一次見到平恩與知痕。”
“兩國交戰,爭必爭之地,勸降是未嚐不可,但險惡未卜,別說身居高位者就是有些權勢的大抵都不願涉險而為之,偏那對傻瓜,為了別種目的,不約而同身犯險境。他們.......你絕想不到他們竟是為見對方一麵,才親自上山來的。人說他們是絕代一雙人,我看分明就是兩個為情所困鑽進牛角的傻瓜,不管舊傷多重,新傷多疼,也不肯就此罷手。他們眼裏,沒有大好河山,沒有日月星辰,沒有人海茫茫,隻有,隻有那一個。”
蘭遲眼睛忽然亮起,有些激動的四處摸索,終於攥住墨硯子的手,求了平生最後一件事:“師、師公,剛剛崖上那些惡徒,若敢傷知痕他們,請師公不要手下留情,最好一個都不要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