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冀覺得兩人停住了,便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打量。發覺還是在半空中,便瞬間閉上,悶聲問:“你又要休憩下?”
早就該知道,姓陸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就算昨天他一時失態,也不能忘了他往日是何等惡劣的。方才這人說他右手雖然未痊愈,可經這些時日磨練,左手亦能攀援。因此出山也並非難事,隻是無法提攜別人了,問左冀要不要用繩子把自己縛到他身上。左冀自然不樂意,那模樣也太傻了!
不背不縛怎麼辦?自然是要自己抱緊了。他起初還別別扭扭的,不肯貼緊抱牢,待到腳一離地,山風一吹,左右搖晃兩下後,那些扭捏尷尬登時叫恐慌趕了個一幹二淨。不顧麵子地死死扒住陸行大的人,又見著時而山石迎麵,時而淩空無依,越發嚇得連眼都不敢睜開。偏偏這姓陸的又一副辛苦模樣,過不了多久就要停下歇息片刻。起初左冀還以為到了地頭,鬆手就要推開人,好在伸手的刹那睜開眼,發現依舊在半山腰,轉推為抱,才沒生生跌下去。
現在又玩這一出。左冀把頭埋到自己臂膀和這人項背之間,有些牙癢。
陸教主一如既往沒搭理他問話,卻發聲問道:“那次是哪次?”
左冀被問得莫名其妙:“什麼哪次?”
陸教主靜了片刻,忽然輕哼一聲,猛地如箭矢般躍出,向下落去。左冀被帶了個猝不及防,幾乎要驚呼出聲,瞬間想到什麼,要問什麼話,自然也就被拋在方才的半崖上了。
這之後陸教主再無停留,兩人順順當當地來到山腳下。左冀本想同他說點什麼就自己漂漂亮亮告辭的,誰知腳剛落地,不容他分說就又被拎了起來。
再被放置到地上時,人已經在破廟了。左冀整理著被樹枝掛擦過的衣衫,頗感無奈:“你到底想幹啥?”
陸教主目無下塵,對著神像說:“在此等著。”然後就攸然而逝了。
廟內依舊那副模樣,淩亂的稻草,燃盡的火堆。左冀這次卻坐也不敢多坐,站了半晌不見人回來,便跑到廟門外溜達。出去走了幾步才又想起,前麵這個草窩處,自己曾經絆倒過。左冀忿忿繞回來,姓陸的不是又在耍人罷?
又候了頓飯功夫,他決定不等了:這都在山外沒人管了,自己怎麼還這麼老實聽話,敢情是被欺負成慣例了?
唾棄完了自己,抬腳出門。剛走不過兩步,忽然迎麵飛來一物。左冀信手抄住一看,卻是一個包袱。
陸教主在幾丈外負手而立。
左冀一頭霧水:“啥意思?”
陸教主也不望他:“此去你家鄉甚遠,這是盤纏。”
左冀很是意外,這人方才竟然是為自己尋盤纏去了?
陸教主繼續道:“江湖之事,與你本無幹係,切莫牽扯進來了。”頓了一頓,見左冀頗以為然地大點其頭,才又說道:“若日後有人尋到你,問我行蹤作為,你……隻管如實回答便是,免得惹禍上身。”
左冀張張嘴,卻不知該說啥好。江湖這趟渾水,自己是肯定不能再蹚了。可要真要同眼前這人脫清幹係,又不是那麼會事。以後會如何尚且不知,可這大半年的相處,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怎麼是用說,就能說的清楚的?
若是姓陸的不是江湖人,不是什麼魔教教主就好了……左冀模糊地想著,全然忘卻了這人的惡劣和一直腹誹著的陰陽怪氣。要不是的話,橫豎他就是一個人,自己就可以邀他來家中做客,請他嚐些自家的東西,或幹脆邀他搬到附近居住,還能教他一些劍法外的樂趣。要不是……該有多好。
這般胡思亂想著,眼瞅著陸行大又遲疑了會,一句“倘若日後……”沒說完就甩甩袖子離開,卻終究沒能發出聲來。
人走沒影了,左冀才回了神。那麼……就回家罷?掂掂手中的包袱,左冀拆開一看,裏麵除了一吊錢和些許散碎銀兩之外,還有一大張疊地四四方方的白紙。書信?畫像?
小心地展開了,居然是一副簡易地圖。上麵用朱筆細細地標注了從此處到左家莊的行徑線路。他反複端詳,正麵看到背麵,可地圖就是地圖,沒發現什麼別的門道。再仔細折好了放進包袱,左冀一頭霧水,這算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