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1 / 2)

五一勞動節到來了,我放假三天——完全在意料之中。這回,沒有任何的活動安排,日程表一片空白。我決定權且待在家裏,相機而動。

趁假期的機會,我盡可能和爸媽多交流,講出自己的粗淺想法,聆聽他們的意見和建議。他們說,感覺我的心態明顯積極許多,頭腦也更成熟了,希望我為人處事老練一點,善於同外界接觸,不要感情用事,斤斤計較。我點點頭,表示接受他們的告誡,一定注意調整,讓自己越變越出色。

自打上次麵試挫敗以來,我暫停關於換工作的思考,主要精力放在閱讀上。這樣,不僅可以打發寬裕的時間,還能吸收一些新的知識、新的觀念。我既看各種製作精美的電子書,也讀自家多方搜購的紙質書。或許是我心態改觀的緣故,近來讀書越發容易定心,大部頭的著作拿得起放不下,樂此不疲。所涉獵的書籍中,曆史小說居多。讀著一幅幅藝術化的曆史畫麵,我自問:“在風雲突變的曆史舞台上,鄉裏至朝堂的廣闊空間裏,有誌之士憑借何種作為、何種機緣才脫穎而出的?在漫漫人生路上,他們又會經曆哪些身世浮沉、榮辱興衰呢?”

五月一號的午後,我正是帶著此種疑問翻閱《白門柳》。這是一本榮膺茅盾文學獎的長篇曆史小說,總計三部,一百二十多萬字,描述了明清鼎革之際,錢謙益、黃宗羲等一群江南士大夫的愛恨情仇。前年夏天,我無意中在新華書店遇見此書,愛不釋手,遂網購一套,耗資近百元。書到手以後,我閑來總是隨便翻翻,直到現在才進行通覽。慢慢進入了狀態,越讀越覺得有味道,翻頁的節奏也加快了。

讀到第三部第九章,我眼前一亮:弘光小朝廷覆滅的第二年春天,抗清誌士餘懷到宜興的亳村求見陳貞慧!陳貞慧字定生,明末四公子之一,正是我的老鄉。小說中,他離家避見餘懷,留下書信表明歸隱田園,不問世事的心聲。對此,我惋惜不已,同時心中生出疑問:“亳村在哪?”據書中所言,當時的亳村遠離縣城,位置偏僻,緊挨溧陽邊沿。如今,還有亳村這個地名嗎?我隨即點開手機上的電子地圖,查明亳村在高塍西南方向,距我家並不特別遠。資料上講,那邊殘留幾處古跡。這一查激起我的好奇心,迫切想去探個究竟。

心動不如行動。看看時間來得及,我當機立斷:現在就走!在腦海中回憶一遍路線圖後,我下樓推出自行車,開始了尋古探幽之旅。走在路上,我心潮澎湃——又可以造訪名人故裏,追懷先賢了!幾個拐彎之後,我沿著一條大馬路緊握龍頭向西疾行。沒過多久,路的右邊出現了一座頹圮的古屋,莫非到了?左右打量,道路兩旁各有小路通往綠樹掩映下的成片民房,確屬村落無疑。這裏離高塍街有著相當的距離,在古代想必非常適合文人隱居。

停好自行車,我繞老宅走了一圈。它占地不足一個籃球場,正麵朝北,門前有一口水井。背麵有一個半月形的瞭望口,加之牆壁用磚石砌得很牢固,從這個角度看活像座碉堡。說是樓宅,實際上僅剩斷垣殘壁,屋頂已不複存在,牆上的石灰也脫落得差不多了。走進門去,滿目蕭瑟破敗,全然不成樣子。

古屋東邊是一塊場地,北麵的盡頭豎著一排石碑。默讀碑文,我才明白:這所老房子名叫遠閣,又稱望湖樓、湖海樓,係陳貞慧為父親陳於廷告老還鄉興建,因年代久遠僅存此般殘骸。碑文除了介紹遠閣外,還提及陳於廷、陳貞慧、陳於泰(陳於廷的族弟,崇禎辛未科狀元)、陳維崧(陳貞慧的兒子,陽羨詞派首領)的生平,又附錄陳維崧的《石舟慢﹒冬日舟過亳村舊居有感》、陳維嶽(陳維崧的三弟)的《念奴嬌﹒憶遠閣》。駐足欣賞詞句,濃鬱的文人氣息撲鼻而來。前者詞雲:“而今凝望,如天遠煙裏歇,吳舲似迷巢杯燕。”後者詞雲:“他年重倚,似曾相識歸燕。”思家念舊,溢於言表!

稍歇片刻,我騎車繼續西行。很快,路北出現一座漢白玉牌坊,正中鐫刻著四個黃色大字——狀元故裏。牌坊身後的整體布局近似公園,小徑清幽,林木蔥籠,有涼亭、長廊之屬。時已黃昏,四下無人,我推車行走其間,遙想往昔斯人風采。忽爾,我瞥見路邊岔出一條長長的神道,兩側石馬、石羊、石虎相視,模樣較新,完好無損,很像是後人仿製的。遠處漢白玉欄杆環繞的平台大概就是狀元墳的所在了。我猜那隻不過是一個象征而已。雖然如此,凝望著平台,我心底仍舊生出一股敬仰之情。繼續沿腳下的小道行進,卻見兩邊又立著數尊石馬、石羊、石虎,樣子較為陳舊,表麵裂痕清晰,坑坑窪窪,有的頭部已殘損。它們才是真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