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年怔住,繼而手指抵上下巴,看看琴席間抬頭望著他的盧玉盤,道:“咦,我算是她娘家人嗎?”清泠的聲音透出一股友善,這麼說來,是注定要在一條船上了,看盧玉盤自有打算的模樣,和畢秋庭定也將各種關係扯到了平衡,又何樂而不為。
盧玉盤便笑了,畢秋庭舉起酒杯,單敬了一回,繪著精致梅花紋的指甲輕輕騷過孟知年的指腹。孟知年眉峰一動,目光中流露出銳利的鋒芒,但一閃即逝。於是賓主盡歡,大理石屏風遮去了外人窺視的目光,玲瓏的箏曲輕快不絕。直到宴散,畢秋庭派了人手護送,至於那個名字都不問一問的少年,孟知年自然是原物奉還其主了。
不過到底也有些驚訝的,這一場給畢秋庭嗅到的不是空缺的官位,他要得更大,要得很囂張,但隻是討孟知年一個日後的人情,其餘的已經不用旁人插手了。
三日後,當殿大司農在外出途中被暗殺,刺客並非一般江湖庸人,出手極為迅速敏捷,等官差趕到時,大司農大人已經在車轎中死去多時。後奏報皇甫九淵,乃是先前禦史大夫之亂中殘餘的亂黨,因大司農與之素來不和而為之。皇甫九淵皺眉,許久一句“知道了。”
當日晚間,珠璃慌張地從後門跑回院中,見了孟知年就道:“公子,剛才瓊玉來找我,她說今天和她家老夫人去雲居寺上香,半路車轎遇到刺客在刺殺殿上大員,潘老夫人掀了掀車簾,就這一眨眼功夫被刺客給殺了!”
三十三、離憂
孟知年很久沒來潘筠家了,靈堂上瓊玉見到他,低下頭不敢看,孟知年將手裏一枚金鎖片遞給她。瓊玉一呆,見是金邊中間鑲了玉,做得很考究,若佩在孩子胸`前是很精巧可愛的。孟知年道:“你家孩子的滿月酒我也不曾來喝,抱歉了。”
瓊玉一時有些慌亂,低著頭說了句“多謝公子。”孟知年點了點頭,就不再看她了。潘筠在廳中,溫和沉靜的臉上很肅穆,正陪賓客敘話。珠璃將禮錢交給瓊玉,姊妹兩個到一旁去了。不一會兒,潘筠過來,直接走到孟知年麵前,說了句“跟我進來。”
孟知年看那表情,就知道潘筠是察覺什麼了,但也不驚慌,畢秋庭要大司農之位,是個長線釣大魚的計劃,隻在合作之議的附項,到現在為止跟他還沒有一文錢關係。然則潘老夫人的死,隻能說是天命而已。
兩人到廊下進了一間廂房,四周一看,潘筠家的空房不多,就是年初重傷時躺過的那間。床被什麼的都換過了,仿佛平時不住人,桌上也沒什麼東西。
潘筠回過身來,道:“你最近有過什麼動作嗎?”
孟知年瞧著那幹淨整潔的床鋪:“沒有。”
潘筠注視著他:“你的影子呢?”
孟知年微蹙起眉頭:“你知道不在我手裏,何必再問?”
潘筠道:“你不是說有許多不在城內?”
孟知年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就走。潘筠拉住他胳膊:“你有什麼事沒告訴我嗎?”
孟知年回過頭來:“我何事需要告訴你?”
潘筠緊緊握著他的胳膊,道:“她是我的母親,如今枉死於陰謀家的圈套之中,我一定會追查下去的。”那目光真真切切的就是懷疑,孟知年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看著門口落下的清寂陽光,許久道:“那橋歸橋,路歸路吧。查到我頭上,就提劍來殺我。”說著猛的甩脫了他就要往外走,潘筠一搭肩頭就把他抱住了,孟知年掙紮兩下手肘用力撞在他頸間,潘筠還不肯放手,雙臂鐵箍一般拷著,孟知年道:“放開我吧。我們要幹的事情不一樣,要走的也不是一條路,別再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