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軍進入安陵前,班超的祖父班稚和外祖父樊叔皮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們命家丁虞四月駕著輜車,帶著樊家女公子和班府公子,在赤眉進入安陵前夕的一刹那間,匆匆踏上逃亡行程,從而為班、樊兩家保住了一點血脈。
馬車飛奔出城邑北門,他們先逃到池陽,然後順著涇水邊的驛道,一路向西北飛奔而去。這一年,班彪二十二歲,虞四月隻有二十一歲,而班超的阿母樊儇那時僅有十二歲。
他們從左馮翊的池陽出發,先是順著涇水旁的官道一路向西北。然後過安定郡的陰槃、臨涇等城,翻越凡亭山,過朝那城,巔沛流離、曆經艱辛,總算有驚無險,順利到達高平,並投靠了河東雄獅隗囂。
隗囂恰在高平,三輔名人班彪來投,他很是高興,將班彪延為門下客。
於是,班彪和樊儇便在高平安頓了下來。此時的隗囂,剛剛將盤踞三水的盧芳打得逃向北地荒漠中,投入匈奴的懷抱。當時的隗囂已下安定,並完全據有河東、隴右大地,正是他最得意、最輝煌的時候,僅門下賓客就有數千人。
班彪投到隗囂門下,終日無所事事,隻能在長史府從事抄抄寫寫的零碎雜活,隗囂從來沒有單獨召見過他,更別說問計於他了。
雖然倍受冷遇,但從戰亂中逃出,總算有了安定之所,班彪雖有懷才不遇的感覺,但還是耐心地呆了下來。沒想到的是,這一呆就是四年。雖然他們住在一起,但班彪是真正的讀書人,對樊儇秋毫無犯,一直以兄妹禮事之。
隗囂是當時割據一方的豪傑,他雖然不用班彪,但卻令族女隗靈與樊儇一起嫁給班彪。於是,建武五年(公元29年)四月,班彪便按隗囂令,娶了年已十九歲的隗靈和十六歲的樊儇。
隗靈與樊儇都是知書達禮、美麗賢惠的女人,班彪得二女,自然是人生一大幸事。可班彪過的卻一點不開心,隗囂器量太小,並非有為之主。班彪到河東整整四年,僅是隗囂門下賓客。平時,班彪根本就無法接近隗囂,更別說出什麼謀劃了。
一次,隗囂破例很虛心地問策於班彪,“叔皮乃三輔名士,史學巨摯,且是前漢世族之後。今天下大亂,不知叔皮對前朝興廢之事,有什麼心得可以教吾?”
班彪聞言,心裏很是激動。來河東四年了,今日終於有機會直陳已見。於是,他懷著對故國的深深眷念,也帶著想報答隗囂收留自己的感恩之心,當然內心同時也充滿自信,侃侃說道:
“大王,自更始之亂始,天下紛爭,群雄四起,看似已經改天換地,其實漢祚未滅,天下向漢,他日必興。今建武帝與成家帝(注:即蜀漢稱帝的公孫述)均漢室後裔,臣以為建武大帝已據有中原,且仁德愛民,更有先漢氣象,天下已漸歸心。大王擁河東之眾,如順應天命,匡扶漢室,必留名青史……”
“汝知往而不知來,真是一派胡言!”
沒等班彪激情滿懷地說完自己所思,隗囂實在聽不下去了,已經拂袖而起,怫然說道,“天命,哼,叔皮迂腐至極!前漢姓劉,故愚民隻記得劉氏姓名年號,汝至於據此就認為漢家一定複興麼?王命是什麼,難道天下僅能姓劉?當年秦失其鹿,而天下共逐之。劉季不過偶爾得之,故後便有漢朝。吾想問汝,秦亡之前,黑衣秦民安知有漢朝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