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宇文川遠日夜忙碌,喬津亭不忍驚擾了他,若是宇文川遠得知她身懷有孕,必定分心牽掛於她,這樣反而增添了他的負擔。好在這些日子喬津亭妊娠反應並太不明顯,倒沒有引起心憂國事的宇文川遠疑心。

按照宇文川遠的諭旨,宇文思耿每日課業之餘均在喬津亭處逗留。

喬津亭細心查看,見宇文思耿貌似乖巧,實則機心暗藏,時時著意尋釁。

“母後,你可知驪姬之亂麼?”宇文思耿取出《左傳》,故意在喬津亭麵前一揚,“您說,這驪姬是不是壞女人一個?”

喬津亭一愣,“驪姬之亂”?她自然是懂的,春秋時期的晉國晉獻公聽信愛妾驪姬的讒言,逼迫太子申生自縊,立幼子奚齊為嗣,公子重耳曾出奔在外十九年。看宇文思耿的神情與語氣,分明就是在指桑罵槐,指責她喬津亭就是惡毒的驪姬!將來她的孩子就是奚齊!這樣一個孩子,原本是聰慧可人的,無奈卻成了爭權奪勢的工具!或許是因為身懷有孕的緣故,她內心竟對宇文思耿生出了一絲憐愛。但此刻她心係一早上朝的宇文川遠,無暇他思,“這驪姬之亂,以後我再和你說,你今日你先去吧。”

宇文思耿見隱晦的辱罵竟沒有引起喬津亭的暴怒,怏怏不快往外就走。誰知一到門邊,見四下無人,喬津亭又是凝神不語,眼望著龍嘯殿的方向神情陰鬱,絲毫沒有留意他的行跡。遂悄悄從懷裏取出一瓶油,偷偷倒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的油跡。事後,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轉眼消失在轉角處。

“啊!”一聲驚叫從殿外傳來,尖銳無比,是宇文思耿的聲音!喬津亭一驚,拋下書中的書本,匆匆往外就走。

誰知一到門檻處,腳下一滑,一個踉蹌,人直往前倒,眼看腹部就要撞上了高高的門檻。喬津亭大驚,長袖一伸,袖口緊緊粘在了牆壁之上,堪堪穩住了身軀。

這地上的油跡從何而來?喬津亭深皺了眉頭,半晌不語。

宇文思耿見殿內沒有預料的動靜,忍不住躡手躡腳跑來一看,誰知喬津亭安好無恙地站在門檻內,深思地凝望著他,眸底盡是責備和憐憫之意,不由得一陣心虛,拔腿就跑。

喬津亭望著宇文思耿的背影,禁不住搖頭,蕭琰,當真是高明的,竟將自己的兒子當成了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利刃。但她也何其殘忍,宇文思耿,隻是一個懵懂的孩子,何必讓他沾上與之年齡不相稱的血腥?

或許,她真的該好好地花一些功夫教導宇文思耿,畢竟,他還是宇文川遠的兒子!

風雪飛舞,夜幕沉沉,宇文川遠直至掌燈時分才回到鳳鳴殿。

喬津亭見他一麵倦色,略有愁容,內心一驚。“邊境,有戰事了麼?”

鳳鳴天闕之暗雲驚風(9)

宇文川遠示意內侍將數日來的邊境急報呈於喬津亭麵前。

喬津亭驚疑不定,打開急報。

急報仿佛還帶著邊塞的怒吼狂沙,烈烈西風。

急報所陳,觸目驚人:大涼國君穆爾藍沁厲兵秣馬,在邊境陳兵十萬,三軍俱縞素;西楚國、南柔國應穆爾藍沁之邀,已在磨刀霍霍!

一場戰禍迫在眉睫!而戰禍因何而起,急報隻字未提。

“趕緊派人找到蕭大哥,他一定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喬津亭合上急報,“事發突然,更宜謹慎行事!”

“隻怕是來不及了!”宇文川遠沉沉一歎,這半月來的風雲變換,快如電閃,讓人措手不及。

夜半,殘燭昏燈,殿外風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