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聲,嗚嗚,不大聲。”
“沈母與沈智同時沉默,半晌沈智低頭,伸手蓋住眼角,怕自己的眼淚讓女兒更加驚恐。
沈母看了女兒一眼,再不說話,走過去抱起安安,“寶寶不哭啊,外婆抱你睡覺覺去,我們講故事好伐,講故事。”說著就往房裏走,頭也不回。
沈智一個人站在門邊,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門板,隻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揪在一起的,一團潮濕的紙巾那樣,打開都不能再見到原樣,裏屋模糊傳來母親哄孩子的聲音,還有安安斷續的哭聲,小女孩的抽噎聲,並不大,聽來卻隻是傷心。
那麼她要做什麼?她還能做什麼?沈智問自己,半晌才想起自己立在這裏的初衷。
她是要出門,是為了離開才會走到門邊的。
裏屋的細碎聲音仍在繼續,沒給這空間帶來一點活絡,隻覺得壓抑,沈智逃一樣出了門,走出大樓迎麵一陣風,夾帶著毛毛細雨,並不冷,撲麵而來的潮。
媽媽去找了唐毅,她說他沒有否認,他什麼都沒有說……沈智發怔,又要他說什麼?他與她一樣,無話可說。
沈智在細雨中前行,腳下熟悉的小徑甚至不需要她分神思考,轉眼走到自家樓下,她按密碼,打開墨綠色的鐵質防盜門,電梯停在一樓,住在她樓下的鄰居走了出來,看到她熱絡地點頭招呼,她機械地回應,跨入電梯,電梯上升,再沒有遇到其他人,門開處是自家門前的過道,兩側大門緊閉,眼前空無一人。
上班時間,她家對門也住著一對小夫妻,雙職工,與她和鄧家寧一樣,這樣的下午,這層樓像是一潭死水。
沈智在自家門前停頓了數秋季,這扇門曾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東西之一,她閉著眼睛都知道那小小的鑰匙孔落在哪兒,門上貼著紅色的福字,是過年的時候她與鄧家寧去超市買年貨時送的,下麵還有小小的一行字,農工商贈,她粘的雙麵膠,他貼的位置。
為什麼這曾經熟悉得如同她身體一部分的一切現在變得如此陌生,是它們變了還是她變了,沈智不願想太多,她隻自己已經下定決心。
離開一段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有多折磨?她比誰都明白,那種不被全世界認同的滋味,那種硬生生將自己從點滴習慣中拔出的滋味,她早已在年少的時候經曆過一次,那樣的痛苦都能夠度過,她不認為這次會更艱難。
無論怎樣,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沈智開門進屋,將近一周沒有回來過了,家裏沒有太大的變化,鄧家寧是一個一日三餐都不在家的男人,隻是地板上多了薄薄的一層灰,家具上也是,更顯得屋內冷清。
鄧家寧果然不在,沈智往臥室去,打開衣櫥拿衣服,算上安安,到底是兩個女人的衣服,轉眼床上就堆滿了,沈智回頭看了一眼,略覺得棘手,然後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旅行箱在床下,還是當年蜜月旅行時買的,就用過那一次,之後鄧家寧忙,她也沒時間,兩個人竟然再也沒有出遊過一次。
以後會有機會的,沈智對自己說,總有一天,她能自由自在地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前提是身後沒有一雙質疑她一舉一動的眼睛。
沈智彎腰到床下拉箱子,旅行箱常年不用,被塞在床底的最裏端,她第一下還沒有勾出來,第二次就多用了一點力氣,半個人都控了進去。
箱子被拖出來了,帶出來的還有數隻鞋盒,嘩啦一聲,七歪八倒一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