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幺/文
因為是晚上, 室內又沒有點燈,光線有些昏暗。珠簾垂到離地毯隻有幾厘米的距離,顯得華麗卻沉鬱。這裏本是一派靜謐的氣氛, 珠簾卻被突然一隻如玉般的手掌挑開,一襲白袍輕輕掃過珠簾尾端, 給室內帶來一瞬間的明亮。
坐在窗邊的人察覺到有人進屋後, 沒有轉頭,卻笑道:“既然來了, 就進來坐,都多大了,還玩藏頭露尾這一招。”
珠簾被放下來, 來人站在遠處看著窗邊那人, 許久才開口說話:“大哥。”
來人正是百裏鳴岐, 坐在窗邊的那人將臉轉過來, 麵容竟與他有七分相像,隻不過臉上掛著笑容, 春風化雨, 比百裏鳴岐更接近百裏諭禪的氣質。
這人名叫百裏鳴鳳, 正是百裏鳴岐的大哥。
“鳴岐,快坐。怎樣?這次出遠差還順利嗎?”
百裏鳴岐點頭道:“還算順利。”
“那就好。白日裏就聽下人們說你從瀛州回來了, 想著你夜裏肯定會來看我,便著人備了酒。來, 跟大哥喝幾杯。”
百裏鳴鳳扶住椅子扶手, 手在上麵微微動了一下, 百裏鳴岐卻先他一步走上前:“大哥,我來幫你吧。”
他走過去握住椅子背,推著百裏鳴鳳來到桌前——原來對方坐著的椅子不是普通椅子,而是一架輪椅,他雙腿上還蓋著一條厚厚的狐裘,將他的腿完全遮住了。
百裏鳴鳳的雙腿有疾,很早之前就不能再站立行動,一直靠輪椅代步。
百裏鳴岐將他推到桌邊後,在對麵坐下,百裏鳴鳳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光看表情的話,感覺他是個比普通人還要陽光豁達得多的人。當然,他也要比百裏鳴岐更加健談,聊天的時候都是他在主動說話,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之後,百裏鳴鳳露出猶豫的神色:“鳴岐……我讓你去看的那個人,去看了嗎?”
百裏鳴岐舉著酒杯的手頓了頓,然後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嗯。”
百裏鳴鳳微笑著看向他:“那就好,我出行不便,還好有你幫忙。”
“大哥。”
百裏鳴岐突然叫了對麵那人一聲,打斷他的話,百裏鳴鳳微微一愣,隻見百裏鳴岐抿了抿唇角:“大哥,司賢……門主,已經身亡了。”
“……”
百裏鳴鳳一時愣在那裏,他看著百裏鳴岐,許久沒說出一句話。
“我在陰山鎮找到了‘降世神嬰’,急著回來向父親複命,未來得及查明死因。隻是……他應是被人殺害的。”
百裏鳴岐說完微微垂下視線:“大哥,你莫要過於掛心。”
“果然如此嗎……”
百裏鳴鳳鬆開手中的酒杯,閉目仰頭靠在輪椅的靠背上:“我算出他有血光之災,雖然百般提醒,終究……天命不可違。”
“大哥,這不是你的原因,你不是說過嗎,術士隻能算得大概運勢走向,或許可助人趨吉避凶,卻無法逆天改命。”
百裏鳴鳳深深歎口氣:“話雖如此……然而往往看得越多,便越無法豁達對待現實。這樣的次數多了,我也會想,若我看不見便好了。”
百裏鳴岐無言以對,隻沉默地拿起酒壺為他斟滿。
“罷了,不說也罷,我倆且飲此杯吧。”
*
無是非半夜不睡覺,捧著一盤涼糕在院子裏瞎溜達。他倒不是認床睡不著,隻是晚飯時候吃得有些多……原本想溜達溜達消食,但是一出門看見桌上擺著的涼糕,他嘴又饞起來。
……有吃的時候就盡量多吃點,一直是無是非的人生信條,就算肚子已經很飽很飽,他還是能吃進去幾塊的。
“你是餓死鬼投胎嗎?”
無是非剛走到花門底下,便突然聽到有人在他背後說話,把他嚇得差點跳起來。無是非一回頭,發現花門底下的台階上坐了個人,穿得一身白衣,麵無表情,跟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