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如何?”
追尾蠍對著後視鏡挑挑眉:“我覺得他倒是個周到人,以二公子這個年紀來說,事辦到這個程度也算不錯。就是……性子有些軟弱,不知道能不能挑起門頭。”
百裏鳴岐閉目靠在座椅背上,輕輕嗯了一聲,算作讚同。
“唉,金門也是可憐,現在失去了三奇領袖,另外兩家肯定趁機合力打壓他們,又攤上二公子這般的門主,也不知道能不能立起來。就怕二公子這隻兔子,要被另外兩位吞得骨頭都不剩了。”
百裏鳴岐這時終於睜開眼,冷漠地說:“師妹,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追尾蠍哼道:“八卦一下怎麼了,人家還送我們出來呢……師兄,你是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巴結我們嗎?司齊肯定也看清了他們現在的形勢,這才想尋求庇護,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司齊便是那位二公子的名字,金門家姓是司,他們兄弟倆名字取見賢思齊之意,哥哥便叫司賢。
“若他是這般識時務之人,便更沒什麼可擔心了,門主是聰明人,金門不會那麼快敗落。”
他說完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便下意識側頭看向無是非,卻見後者正瞪著一雙桃花眼緊緊盯著他,手裏抱著了慧,把下巴擱在他頭頂。小和尚困了在打瞌睡,無是非卻異常地精神抖擻——這八卦他也有點想聽。
“你做什麼?”
無是非一臉誠懇地說:“我很想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比如百裏鳴岐這種人怎麼交到朋友的。
“之前無事發生,管好你自己吧。”
“噗嗤!”
百裏鳴岐說完後,坐在副駕駛的追尾蠍就忍不住笑出聲:“你還真有意思……薑太公的鉤,你真名叫什麼?”
無是非噴了一聲:“……我叫無是非,你的真名又叫什麼?”
“白茹真,哈哈哈,幸會幸會。”
——什麼啊,原來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白茹真性情爽朗,除了最初她給自己下那什麼“纏綿入骨”之外,無是非對她倒沒大意見——這妹子的本事也是世間少有,憑一手追蹤功夫就能名揚天下,人家是真牛逼。
“師兄一路上連提都沒提你,想必你就是我們這次要找的人了……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降世神嬰會是這般模樣,更沒想到我們會這樣扯上關係,這大概就叫緣分吧。”
百裏鳴岐突然出聲提醒:“師妹。”
白茹真朝他擺擺手:“師兄,你太過小心謹慎了,在場的都是自家師兄弟,難道還怕誰走露風聲?在外也是,稍微識些時務的人也不會過來打聽咱們的事……我見那金門二公子就瞥了無是非好幾次,最終居然什麼都沒問出口。”
百裏鳴岐沒再說話,隻看著後視鏡微微皺起眉。
無是非聽了半天算是聽明白了,合著就連百裏鳴岐這兩位師兄妹都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現在想來,自從百裏鳴岐在大鍾寺找到他後,無是非接觸過的也隻有他一個人,到現在才見著蕭麟跟白茹真,他們兩人或許也被分派了什麼任務吧……他就這樣任由人家去找,都不告訴他們自己找到人了嗎?
無是非想通之後沒有感歎百裏鳴岐對消息的保密程度高,反而第一時間覺得——百裏鳴岐這種人,是絕對不可能有什麼好朋友的,那位金二公子肯定認錯人了。
下了汽車後,他們還要坐兩個小時的飛機才能到達目的地,在飛機上蕭麟不得不跟他們坐在一起,臉色就不怎麼好,陰沉沉得嚇人,無是非甚至覺得他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捅百裏鳴岐一刀。
“我好心告訴你,你那個師弟……是真想殺了你,一路上對著你飆殺氣,一刻都沒停過。”
無是非趁蕭麟去洗手間,湊過去對著百裏鳴岐說:“不過這次確實是你過分啊,我勸你還是趕快道歉保命……對了,順便也要給白茹真道個歉,人家也被你牽連了。”
後者神色不虞地瞥他一眼:“我知道。”
“啊?你知道?”
“蕭麟也不是第一次想殺我,又殺不了,隨他去吧。”
“……”
這是講笑話嗎?是講笑話吧!這些師兄弟之間都是什麼錯綜複雜的關係,跟一個想殺自己的人一起共事不會神經衰弱嗎?
無是非想起百裏鳴岐在客棧裏警告他的話——他說蕭麟為人心思詭譎,經常會有奇思妙想,現在卻覺得他是被百裏鳴岐害了……就算不是被他害的,那蕭麟也肯定是被折磨成這樣的,身邊有個時不時就對自己人和敵人無差別攻擊的隊友,好人也能折磨瘋了。
無是非想太多腦仁有些疼,他決定還是暫且不管百裏鳴岐了,該提醒的都提醒了,重不重視全看他自己,他還是第一次坐飛機呢,可要好好看看。
於是不一會兒,靠窗的玻璃上就貼上來兩個腦袋,一大一小,都光溜溜的——一個無是非,一個了慧。
無是非隔著玻璃窗往外看,看見那些仿佛近在手邊的流雲,心情也變得平靜了許多。都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無是非卻希望師父和師兄們可以變成天空的流雲,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若飄夠了,就化作雨,落回地麵。
或許,還能與他見上一麵吧。
飛機終於在府城的地界兒上降落,無是非沒能見識到府城的繁榮景象,因為他們來到府城後就直接奔九皋家的大宅去了。
九皋氏族不愧為世家宗族,一個家族獨占兩座山,一大片地,聽追尾蠍說,這片地上還有一個小型淡水湖泊,也是他們家的內湖。
簡直壕無人性,壕無人性!
百裏鳴岐進了門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帶著無是非去見家主,好似是因為那位家主大人急著見他,傳話過來要百裏鳴岐別磨蹭。
無是非有點發怵——這可是九皋家的家主啊,可不是隨隨便便哪個野雞世家的家主,九皋家家主……這含金量可太高了。
就拿金門做例子說明,若金門門主是個最低級的衙官,那九皋家家主就是皇帝……差不多就是這麼個差別。
無是非跟著百裏鳴岐從他們家院子裏穿過,見到各式各樣的亭台樓閣,內心隻剩兩個字。
——誇張!
他們到大堂時,家主還沒來,有衣著光鮮的丫鬟端上一盤盤糕點、水果,擺在無是非麵前,可把他高興壞了。從昨夜就一直沒吃東西,又逃命又打架,飛機餐還隻給那麼少,他都快餓扁了。
“我們就在這裏等你爹嗎?”
百裏鳴岐搖搖頭:“等通傳。”
說的也是,怎麼可能讓堂堂九皋家的家主來見他,肯定是他去拜訪人家啦。
無是非撿了塊水晶樣的糕點扔進嘴,他打算用等通傳這段時間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到時候在人家麵前餓暈過去可不好看。
都說窮人做夢也是窮夢,無是非這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做夢都夢不出眼前這些東西。於是這一張嘴他就停不下來了——媽的怎麼這麼好吃,這是給人類吃的食物嗎?那他過去將近二十年都他媽吃的是什麼,豬食嗎?!
“好吃嗎?”
無是非下意識點點頭:“嗯嗯嗯!這叫什麼,入口……入口即化?!”
他說完沒聽到有人回應他,一回頭,卻見百裏鳴岐垂頭站在那裏,冷冰冰地看著他,冷冰冰地朝他使眼色——剛剛那句話明顯不是他問的。
“哈哈哈……是這樣說,入口即化。”
無是非轉眼便看見了說話的人,四十歲上下,是個男的,雖然在笑,一雙鳳目不怒自威,長得……帥,還有些眼熟。無是非嘴裏塞滿糕點,瞪大眼睛盯著麵前這位突然出現的美中年,不知所措——這誰?
百裏鳴岐看不下去了,撫手朝那人行了一禮:“父親。”
父親……?
父親?!豈不就是九皋家的家主?!
“噗……!”
無是非受到驚嚇,一嘴糕點全噴在地上,他急忙站起身,一邊擦嘴一邊用力咳嗽起來,被糕點碎屑嗆到之後想停都停不下來。
美中年急忙朝旁邊的丫鬟擺手:“哎呀……快,給客人上茶,這嗆到了。”
百裏鳴岐瞥他一眼,隨手拿起一杯茶塞進無是非手裏。
“父親,為何親自前來?著人通傳我們自會過去。”
美中年走到正位上坐下來,臉上帶著笑:“等不及見傳說中的人物,就自己過來了,卻沒想到驚嚇到了客人,真是失禮。”
饒是無是非臉皮再厚,聽到這話也忍不住臉紅了——跟他這個在人家家裏大吃大喝,還噴了一地的人比起來,失禮的肯定不是家主。
百裏鳴岐這時卻冷冰冰地說:“確實,這不合規矩,父親再著急也該等兒子前去拜訪。”
——話中竟隱含責備之意。
無是非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他——這位神仙在說什麼呢?!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