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蘇北開始發高燒,但因為懷孕的原因不能用藥,顧向南隻能一遍又一遍的用物理降溫的方式幫她擦拭身體,直至夜幕降臨也並不覺得疲憊。

他懂,他比誰都懂,這樣的弱智方法實在不能夠彌補自己對她的傷害,可是此時此刻的自己又能做什麼呢?連身體上的病痛都不能替她承受半分,他發現自己連讓她開心的能力都不能。

他一直一直的都在直接或間接的傷害她,而她在承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之後,卻還是毅然決然的回到自己的身邊。她所承受的,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的多。

五年之後的再重逢,他已經不配再愛她。

蘇北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爬出地平麵,透過病房裡的窗戶灑在地上,讓人覺得溫暖,此時她的高燒已經褪去,睜開迷濛的雙眼看著那處暖陽,微微的笑了,連續的高燒讓她的臉色很是蒼白,但那樣的笑卻依然動魄驚心。

「下雪了嗎?」

醒來之後蘇北並未去看顧向南,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去看,他也一定在。

顧向南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他說:

「深城昨晚下了,這裡沒有。」

蘇北察覺到異樣,回過頭去看他,才發現也不過才一夜的時間,他整個人看上去竟憔悴了許多,蘇北下意識的去想是不是照顧自己太累了,卻猛然間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情緒也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是不是孩子……」

「沒有。」顧向南出聲安慰她:「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孩子很好。」

蘇北聞言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意識到他可能是太累,開口想要讓他回去休息的時候,卻猛然想起自己昨晚似乎在意識不清楚的時候做了全身檢查。

她看著他,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終究還是知道了,雖然自己之前曾算計過讓他知道,可這一次卻並非自己故意。

冥冥之中有些秘密注定已經瞞不住,也不能再瞞。

兩個人之間其實早已經不需要用言語來表明就已經清楚對方的想法,所以看著蘇北的顧向南已經知道她看出了什麼,他明白這個時候的自己應該開口說什麼,可是喉嚨處卻好似被塞一大團的棉花,讓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可他卻一定要說什麼,他要對蘇北道歉,他要懺悔,他要尋求原諒……顧向南越急於想要說什麼,卻越發不出絲毫的聲音,最後他放棄了,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他低下頭去,雙手抱頭的輕輕顫唞著,傷心的不能自已。

經過一夜的平復,他以為自己會很平靜的和蘇北談起這件事情,可真正到了開口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才明白,有些悔恨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紮根心底的最深處,一碰就會疼的死去活來。

如果說顧向南是瞭解蘇北的,那麼蘇北又何嘗不是瞭解顧向南的?

連續的高燒掏空了她身體內的所有力氣,可她仍是掙紮著坐了起來,顧向南就坐在靠床的位置,她伸出雙手輕而易舉的將他擁入懷中,像一個母親般撫摸著他的頭髮,安慰著他:

「阿南,如果說之前所經歷的傷痛是為了讓你更愛我,那麼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小到大,顧向南從未在誰的麵前這樣肆無忌憚的哭過。

他在別人的眼中,甚至連他自己也認為自己是堅強的,可是再堅強也抵不過溫柔塚,抵不過自己親手傷害最愛人的懊悔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