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麼想在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之後能有一個可以避風的港灣或者懷抱,可是她十年前就已經沒有家了,而今夜的她似乎忽略了這個事實,竟然還想回到這裡來。

陸川始終在她身後,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她,看她走進家門,不一會兒又神色落寞的走出來,那一刻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想起她為了300塊錢的補習費竟每天不辭辛苦的追著自己跑,他卻從來沒有想過問問她,為什麼她明明外人眼中人人艷羨的蘇家千金,還要賺這份辛苦錢。

可結果的殘酷是他沒想到的,她在蘇家竟是這樣的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也忘記走了多久,他看著她慢慢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將所有的情緒統統掩蓋在眼瞼之內。

他很想探究,隻是不敢。

陸川坐在了她對麵不遠處的另一張長椅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他看的出來今夜的她無家可歸,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上前去拉著她的手回自己的家,哪怕找個酒店也行。

可即使他的內心發了瘋的疼痛,卻也始終沒有邁開腳步去建議她做什麼。

讓她無家可歸的人是自己,她原本是可以開開心心和蘇群去度假的,不用回來這裡,不用一個人落寞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獨自哀傷。

她不可能回自己的家,也不可能去酒店。

那個地方剛剛奪走了她那麼重要的東西,她暫時應該是一種牴觸的心態。

從天黑到天明,陸川不知道她睡著了沒有,因為她的眼睛從閉上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睜開過,晨跑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陸川起身想為她買早餐去的時候,她卻睜開了眼睛,眼內清明一片,早已不似昨晚的哀傷和無助。

她抬頭看過來,看到了有些尷尬的陸川,靜默片刻,她起身慢慢的走過去,在他麵前站立:

「我餓了,請我吃早餐吧。」

陸川不清楚昨夜一整夜的時間在蘇北的腦海中究竟經歷了怎樣的風暴,可如今她這麼宛若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站在自己麵前,他原本是應該開心的,可是看著她的臉卻心疼的眼眶紅了。

地方是蘇北選的,路邊的早餐店,時間還早,還沒有人光顧,矮桌子小板凳,兩碗豆腐腦,半斤蔥油餅,身高馬大的陸川坐著略顯侷促。

以往這個時候是陸川最愛發牢***的時候,會抱怨桌子太髒,凳子太矮,環境太差等等等,可如今他像一個小學生般乖乖的坐在蘇北對麵,她喝一口,他也跟著喝一口,她吃一口蔥油餅,他便也跟著咬一口。

如同複製。

蘇北應該是餓了的,速度不如以往慢條斯理,和優雅無緣,甚至稱不上好看,但在陸川看來,這是她見過蘇北最真實的時候。

就這麼傻傻的看著,直到她吃完。

蘇北看著他失神的模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吃不慣嗎?」

陸川搖頭,似是為了證明自己話的可信度,一整碗的豆腐腦就那麼被他捧在手心,一口氣喝光了,然後還豪邁的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倒扣了一下手中的碗給蘇北看:

「喝完了。」

蘇北有些無語。

氣氛有片刻的沉默,陸川少有的慌亂,為了掩飾自己的狀態他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剩餘的蔥油餅,塞了滿嘴,來不及下嚥。

蘇北起身,陸川以為他要走,出聲挽留的時候才意識到嘴巴裡有東西,隻是已經來不及,食物進入氣管,他整個劇烈咳嗽起來,將嘴裡的東西噴了個乾乾淨淨,蘇北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然後邁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