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吃,陳嫂幫我裝一壇子吧。”

花氏臉上立即露出輕鬆的笑容,應了聲好,就告退去了後麵。

樂輕悠和方宴吃完麵,結賬時在後麵忙碌的陳聚金也到前麵見了禮。他們沒說不要縣太爺的錢,畢竟大人常帶著小姐到街上買東西,誰家的都不會白拿,知道大人和那些刮地皮的官不一樣,他們隻會要個本錢來表達對大人和小姐的謝意罷了。

花氏提出來滿滿一壇子醬瓜,也隻是要二十文錢,樂輕悠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

他們不是缺幾十文錢的人,他們這些受了縣衙各項政策實惠的人總是會從各方麵找補,於是樂輕悠偶爾地也接受他們的謝意。

像是去年冬天收到縣衙發放的補濟糧的那些人,直到現在,還有偶爾弄了個稀罕的野果、野味給送到縣衙來的。

這些東西,都不能用銀錢來衡量,也是這些淳樸鄉民的真切謝意,讓樂輕悠覺得三哥來到靖和縣這一年來熬的夜費的心沒有白費。

方宴提著醬瓜,特別接地氣地帶著樂輕悠在已經熱鬧起來的夜市上轉了一圈,讓認得他的百姓們對這位太爺又多了幾分認同。

而方宴在靖和縣任職這僅僅一年時間,靖和縣縣衙的官府權威在百姓們心中已經提高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夜市裏別說收保護費的,就是連爭吵的都沒有。

因日子好過起來,夜市上的小吃花樣比之十幾天前又多了兩種,樂輕悠吃了一串糖葫蘆,把這兩種新出的甜點嚐過了,才與方宴牽著手往縣衙回。

夜市街入口的地方,是一個賣豆腐腦的小攤子,進去時樂輕悠根本沒怎麼注意,走出來時,聽到兩個賣繡帕鞋墊的婦人說什麼“曾經的張家大公子淪落到買豆腐腦,張老爺也舍得”。

“不好好守著家裏的媳婦過日子,到這一地步也是活該”。

“聽說那李慧娘與他的婚約也吹了,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這些閑言碎語中,樂輕悠往那個坐在兩個木桶後穿著一件灰白夏衫的人看了一眼,果然就是楊氏的前夫,真有些震驚了。

等離開了夜市,才小聲問方宴:“三哥,張老爺真舍得不管他兒子啊。”

方宴不太關注這八卦,但剛才那兩個婦人的話他卻也聽到了的,聞言笑道:“恐怕是用李家這個磨刀石把他兒子磨成才吧。”

樂輕悠想了想,“也是,張家隻有這一個兒子,張老爺舍得,張夫人也舍不得。”

方宴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

兩人踩著被後麵夜市上的燈光拉得長長的影子走遠,後麵的張洎卻看著他們的背影出了神,縣太爺作為一縣之長,還能守著比他小那麼多的未婚妻耐心地、踏踏實實地過日子,他自是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考取的讀書人,當初為什麼會沉迷到女色中去?

但是現在他再怎麼後悔都晚了,想到今天上午在布莊門口遇到的抱著孩子去買布的楊氏,看見他就跟看見個陌生人一樣的神情,張洎就壓製不住心底那種讓他很難受的後悔之情。

落到這樣一個境地,他本可以到其他地方討生活,但是他上京趕考過了才知道在他鄉的不易,在靖和縣,雖然會被人嘲笑,但他好歹還守著爹娘,還能時不時看上那個孩子一眼。

“來一碗豆腐腦”,一道聲音打斷了張洎的沉思,他忙站起來,端著還不太熟悉的笑臉問道:“有甜口的有鹹口的,甜口的比鹹口的貴一文,客官要哪種?”

漢子問了問身旁的幾個同伴,說道:“我們都要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