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湖州城最大的一源酒樓正絲竹聲聲,幾個身姿曼妙的舞女正在二層往日裏由說書人將書的高台上翩翩起舞,按名次而坐的己亥科舉人卻沒有幾個將目光落在那上麵的,他們或是與上座的主副考官、同考官們交談,或是與旁邊之人交談,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前十名更是得意,他們往往是考官們關注或拉攏的重點,而這前十名的家世出身又都是不錯的,下麵願意巴結他們的舉人也很多。
端坐於左排第十七位的範懿卻沒有跟旁人交談的心思,這兩天,他一直在反複琢磨自己於考場上做的那些文章,怎麼也不相信立意正確又援引古今、現實的文章隻能讓他中個第三十四。
甚至連樂家那三個隻在縣學中學習一年不到的,他都沒考過。
難道真的像別人說的,此次科考有舞弊?
範懿低下頭端起麵前的酒杯飲了一口,臉上的假笑已經僵了,他不想再假裝心滿意足。
自己十三歲中秀才,又聽先生的意見踏踏實實地學了三四年,本是衝著這一科的解元而來的,如今卻連前十名都沒進,這落差著實大。
正當場中的樂曲進入縞潮時,一源酒樓外響起一陣陣整齊而洪亮的聲音:“舞弊不公,開史之先。”
聽到這一聲又一聲的整齊喊聲,酒樓內眾人都變了臉色,尤其是坐在主座的開主考官,那句“開史之先”,諷刺的不正是他嗎?
開拓一臉的笑容立時被陰雲籠罩,這些學子們,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然而他也清楚,這些人都是秀才,跟普通百姓不同,引起他們的不滿,是不會那麼好了結的。
更何況,現如今眼看著是引起了眾怒。
這次湖州鄉試,他的確收了幾家銀錢,將前五名都許了出去,但是其他的都是按文章取士,沒有半點混含,而且那前五名的文章也的確不錯,怎麼會引起這麼大的不滿?
背後,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
但開拓下意識忽略了他在考前就暗示了那五家給他送銀子的考生此次的考題,前五名的家世又都不錯,不是家中父兄在朝為官,就是家裏境富裕還有得力親戚,這樣的身世,找兩個人捉刀,再容易不過。
同時,在開拓這個主考官收受賄賂在前,副考官也有樣學樣,賣了十幾個名額出去,還有那七八個同考官,其中三個膽子大的,也跟著撈了一把,暗地裏或許出去二三個或許出去三四個名額。
如此一來,湖州鄉試錄取舉人九十人,其中將近一半都是買來的,主考官還不知道此次舞弊名額之多,但在這批考生中間卻已經是傳得差不多盡人皆知了。
這麼多的人,總會有一兩個嘴巴不緊的,更何況,此次的解元樓家二少是什麼水平,他的同學能不知道?
若是低低地進了個舉人還罷,竟是直接竊據解元之位,即便沒有其他考官跟風主考官,此次鄉試接過也會引人物議。
開拓此時隻是認知到事情有些不妙了,不過心裏也不甚慌張,轉身招過身後的小廝耳語道:“請府尹大人處理此事,告訴他,他治下的這些讀書人太傲氣了,得敲打敲打,不然以後得了功名,於民也無利。”
小廝認真地把這些話記在心裏,弓著腰退了出去。
“剛才說到哪兒了,大家繼續談”,開拓端起麵前的酒杯舉了舉,笑道:“眾人可要謹記,人生就是有勝有敗,但像樓下這些失敗者的行為,隻會徒惹笑料。”
樓二少聽了,連忙舉酒附和。
一刻鍾後,樓下的叫嚷聲停止,開拓笑了笑,他背後的主子可是大皇子,一個小小湖州府尹,敢不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