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個腳印不是好端端走出去的,而像是被硬拉出去,不斷掙紮留下的。
我問我爺爺他們家出啥事兒了,海棠姐上哪兒去了?
我爺爺沒告訴我,陰沉著臉就把我給扯回去了,讓我少管閑事,以後也不要老上花娘家來,海棠不回來了。
我很納悶,也不信我爺爺說的話,海棠姐答應會讓我護一輩子的,咋就不回來了?
可過海棠姐卻真的再也沒回來過,我找花娘打聽海棠姐,她就擺擺手,背過身不讓我問,臉色特別難看,身子還簌簌的抖,像是在害怕。
我鬧不明白,但我和海棠姐約好了,是個男子漢,就一定要說話算數,得等著她——我還得護著她哩。
又過了幾年,我長大了,也能幫我爺爺幹農活了,我家的瓜地很肥,就是位置不好——在陰河邊上。
村裏人都不敢靠近陰河,說裏麵有邪行的東西,連糞坑放炮河上踏冰的熊孩子都談虎色變,平時特別僻靜。
我爺爺倒是百無禁忌,啥也不怕,讓我就從陰河裏引水澆瓜地,方便,隻是跟我講過,用水可以,人千萬不能下去,因為自古以來,掉進陰河裏的,沒一個能好端端上岸。
啥年頭了,我也不信這個。
這天我正把水管子插陰河裏,忽然就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一個踉蹌就栽下去了,喝了一大口水我才反應過來,臥槽,我被推到陰河裏了!
河邊有人嘻嘻的笑,說扒灰仔,是不是下河找你媽探親去?
還有人說,不對吧,他媽是吊死鬼,陰河裏都是淹死鬼,按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扒灰仔是想媽想糊塗走錯道兒了。
我聽聲音就聽得出來,就是打小老欺負我那幾個熊孩子,現在長成了小混混了,平時偷電瓶車趴女茅房,誰見誰頭疼。
我一股子火上來了,就要上岸跟他們豁個,可幾隻大腳隔著水就踩在了我腦袋上,不讓我往上浮,還笑嘻嘻的問我,平時跟老頭兒叫爺爺還是叫爸爸?不說不讓出來。
我攥緊了拳頭,可雙拳難敵四手,根本上不去,冰冷的河水灌上來,嗆的我眼前一陣發紅,鼻子也發辣,眼瞅著就喘不過氣來了。
有膽小的問會不會鬧出人命?領頭的還裝逼說怕什麼,要是我真能跟我娘團聚,算是他們做了個善事,好事做到底,到時候給我跳個c哩c哩送行。
不過他也不敢真鬧出人命,就挪開了腳,壞笑著說道,都說扒灰孩子的愛喝尿,這樣吧,咱們做做好事兒,請個客。
說著,他們都喜洋洋的把褲子解開了,對著陰河嘩嘩的撒尿。
誰受得了這種折辱,我隻好往下泅到了陰河深處躲開,可水咕咚咕咚的從鼻子和嘴裏衝進來,我眼前也一陣發花,心說壞了,這不是好兆頭,我爺爺說過,水下肚,人不浮,這是要送命了。
我秤砣似得沉了下去,可求生的本能讓我繼續掙紮,我還不能死,海棠姐還沒回來呢!
正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腳底下踹上了什麼東西,像是個箱子盒子之類的,接著,那個東西就被我給踢蹬開了,裏麵像是出來了個啥。
幾乎與此同時,我忽然聽到了岸上傳來了幾聲慘叫,我有點納悶他們叫喚啥,一錯眼,就看見麵前模模糊糊有個纖細白皙的身影。
像是個——女的?
可我眼皮已經抬不起來了,都沒有看清那到底是什麼,隻覺得有人把我抱住了。
與此同時,我聞到了一股子腥氣,有點熟悉,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聞到過。
再睜開眼,我看見了漫天的星星,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在自家瓜棚子裏——為了防止有人偷瓜,每個瓜地都有瓜棚子住人守瓜。
我咋回到這裏來了?
而且,我頭靠著啥,咋這麼軟?
一扭頭,我一下就愣了,我躺在了一個大姑娘的懷裏。
她一張瓜子臉,滿頭長發傾瀉在白皙的肩頭,好看的,把我給看愣了。
她的身材,也是玲瓏有致,該鼓的鼓,該細的細,我的頭,就貼在她飽滿的胸前,因為近在咫尺,肌膚相貼,一股子淡淡的香氣從她滑膩的身上散發了出來,我沒忍住,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她被我驚動了,這才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倒映著我的臉,比最亮的星星還好看。
孤男寡女鑽瓜棚子,說出去可真是有點不好聽,我沒忍住,耳根子就燒起來了:“你……你是?”
“茂昌,你不認識我了?”她忽然笑了,這一笑,跟三月的山桃花一樣:“我是你海棠姐。”